一直默不作声的杨舒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薛令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就好为人师,讲起大道理来了呢!
她清了清嗓子,讲大白话:“姐,我的意思是——不管追求什么都好,你想离婚就离婚,没必要太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被触及问题最关键之处,吴姐眼神微黯。她伸手将头发撩至耳后,嗓音低落下来:“其实我提离婚提了有两个月了……我妈和我弟一直劝我和老连断了,劝我为他们和晓峰考虑,觉得出轨是很丢人的事情。他们说都相安无事到这把年纪,还离婚干嘛呢?晓峰马上就长大娶老婆了,还不如再熬一熬,我这辈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七七八八了。
“至于谷育贤,他和我妈一样好面子,认为原配说出去才是最好听的。我都快笑死了,先是他公然嫖娼、养小三,然后是我和老连的婚外恋,我们一家早就不知道被街坊邻里在茶余饭后议论了多少遍了,他居然还认为我们对外有形象需要维护?外人天天在背后说三道四,晓峰估计多少也对这些事情知情,只是他从来不问,我也不敢讲,蒙着头,自欺欺人地把日子过下去。
“老连吧,人真挺好的。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久违地找回了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但你要说我真是单纯为了他离婚的,倒也不至于。我确实很想和他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行街,不用见人就刻意避嫌,但仔细想想,我想离婚更多的是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我知道街坊是怎么讲我的,十个讨论我这段婚姻的,九个都会认为日子过成这样是我的问题。是我恶鸡乸,是我黄脸婆,看不住老公,让他在外面偷吃。好笑的是,在我出轨之后,大家又觉得我是有魅力的狐狸精,把老连勾得找不着北,愿意和我谈地下恋情。
“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已经把心态调节得很好,完全能够适应别人的嚼舌根了。但是有一天,我送老连出门再回家,无意间听见邻居惋惜老连的名声,又替谷育贤骂我荡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了。
“我不懂,为什么日子过成这样,所有的责任都在我呢?我好累啊,真的。我不想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当八卦中心的女主角,不想应付那个时不时回家拿钱还要气我的老公,更不想维持这段空有花架子的婚姻。
“晓峰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本来是想等他高考完再正式和他讲这件事的,却没想到离婚一点都不顺利。我妈不同意,我是事先预料到的,但谷育贤居然也不同意。他对我出轨这件事的意见很大,除了财产考量之外,他不愿意离婚就是想报复我,报复我让他丢了面子。他说,只要不离婚,我和老连就只能维持这种鬼鬼祟祟的关系。还扬言我非要离婚,他就闹到老连单位去,让老连丢了工作……”
医院是有编制的事业单位,何况还是后勤这种不用上夜班的岗位,完全属于普世意义的“香饽饽”。在这种单位工作,和有夫之妇产生牵连,算是比较恶劣的影响。
杨舒屹没有缘由地品到唇齿间苦涩的味道。几个回合下来,她也算是吃瓜吃得比较全面的群众了,但这会儿听当事人剖白心迹,还是不由得感慨:苦啊,婚姻怎么能糟糕成这样呢?
薛令迅速抓住重点:“那老连得知你老公威胁你要去他单位闹,是什么态度呢?”
“他还能怎么办?怕谷育贤上他单位闹,就怂怂地装死呗!”吴姐苦笑,眼底的纹路都愁得跃了出来,“指望男人和你讲,我愿意为你丢了工作,那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且他那份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少呢!他女儿还在上大学,他不可能丢了这份收入,让我替他养孩子啊!”
又是那道永恒不变的利益还是爱情的选择题,杨舒屹轻叹。饶是老连平时看着像模像样,在这样的时刻,骨子里自私也一览无余。她忍不住发问:“那老连也不怎么样啊!为了这么个男人折腾,值得吗?”
吴姐轻笑一声,又捡了个葡萄丢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着:“哎哟,傻舒舒,人性不就是这样的吗?别说老连不愿意放弃他那份工作,我也不会希望他放弃。很现实的问题,我不想替他养孩子,我的钱都是要留给晓峰的。”
回忆起老连,温柔爬上吴姐的眉梢,“老连这人吧!没那么好,也没那么不好。他人是怂了一点,但以他的条件和脾气,要找什么样的女的没有?他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愿意和我一起担着出轨的骂名,愿意死心眼地等着我离婚,已经算是很出格的事情了。”
杨舒屹不理解,在她看来吴姐就是一叶蔽目,忍不住辩驳道:“可是,老连连工作都不愿意为你舍弃。姐,你不会觉得他不够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