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重来,她绝不会再让蓉娘如此伤心。
“休养一天就已经好了,三小姐别担心。手炉你自己用,外头风大,快回屋去吧。”
蓉娘听话地往西厢房走去,却没进屋,一直在门口看着她。
她年纪虽小,却很知事了,听说嫡母昨天因着生母没有去厨房做早膳发怒,她很担心生母受到责罚。
陈青竹知晓此时并非叙母女情的好时机,在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前,她不能将蓉娘带在身边,也不能再表现得过分重视蓉娘,这对两人都有害无利。
收回目光,陈青竹的视线才落到了眼前的男孩子身上。
这是她的儿子轩哥儿。
“二少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后院?书院里放假了吗?”
裴轩冷淡地点了点头,迂尊降贵道:
“听闻陈姨娘病了,冬日天寒,还是要保重身体。”
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这个儿子向来恨不得与她撇清关系,今日却主动关心起她来了。
不过,结合今日要发生的事,不难分析他出现在此处又做出此举是何人授意。
她倒也不伤心。
毕竟前世她死后,这个儿子没为她掉一滴眼泪,反而私下很高兴地跟伺候他的嬷嬷道:
“这下母亲总该放心将我记在名下了吧。以后我便是嫡子了!”
亲妹妹蓉娘被强绑着送给太师做妾时,他不仅没想着帮自己的亲妹妹逃出魔爪,反倒劝蓉娘:
“妹妹你生得如此貌美,随便嫁个庶子或小门户也是浪费,还不如好生服侍太师,争取成为他的心尖尖。如此,对兄长我的前途也大有助益。”
那时起,她对这儿子的心就已经凉了。
客气地道了句:
“多谢二少爷关怀,夫人有事召我,我便先去了。”
说着便大步朝正堂走去。
刚走到廊下,便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柳正站在那里等着。
一见她,一张俏脸便露出幸灾乐祸:
“哟,咱们娇贵的陈姨娘来了!为了平息夫人的怒火,还把二少爷请来了,可惜啊,二少爷一心孝敬夫人,可不会为你这卑贱的生母求情!”
陈青竹见她这番行径,只觉得可笑,做妾这种入火坑的事,还有人抢着往里跳。
没跳进去的还要为难被迫跳进去的人。
以前她在府里如履薄冰,生怕因为往日受宠和一双儿女被主母忌惮刁难,自然也不敢得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甚至要伏低做小讨好一番,以防她在夫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如今么,这种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口舌。
目不斜视地越过青柳,陈青竹径直走进了屋内,也不管她如何在身后气得面目扭曲。
掀开厚重的帘子,一股馨香的暖气扑面而来。
身为侯府女主人,夫人的屋里一应用度自然是其他人拍马不及的。
冬日里不仅烧足了无烟的银丝炭,精致的珐琅香炉里青烟寥寥,还时刻熏着昂贵的香料。
一进屋,便迎面遇上夫人身边的刘嬷嬷。
她约莫四十来岁,一身上好的的绸缎棉袍,头戴着金簪,身体丰腴,比一般富户的当家太太还要体面。
见着陈青竹,拿眼角瞥了一眼,不冷不热道:
“陈姨娘来给夫人请安了啊,进来吧。”
陈青竹觉得讽刺,明明是她们叫冬雪唤她来的,却还要如此作态遮掩一番。
也是,毕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见不得人。
陈青竹对靖南侯夫人的寝居很熟悉,往右边一转,便进入了招待熟客的小厅里。
只见靖南侯夫人张氏正悠闲地歪在窗边的小炕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大夫特意配制的养颜花茶。
她不过二十多岁,平日里非常注重保养,一张脸娇美如三月的桃花,身着光泽动人的流云锦衣裙,头戴金色莲花冠,上头坠着好几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脖子上还挂着与花冠成套的红宝石璎珞,通身富贵华美之气,宛若神仙妃子。
这位靖南侯继室比靖南侯小十岁,虽然没有子嗣,却颇有手段,不仅后院众多姬妾全是她手下败将,还将靖南侯笼络得对她十分爱重信任。
一看到她,陈青竹眼前就想起自己和女儿前世的惨死。
被酷刑折磨七天七夜,求死不能的痛苦,被乱棍打死的恐惧绝望,看到蓉娘被折磨身死的愤怒痛心,一瞬间全部清晰地浮现,化作仇恨的火焰灼烧。
默念清心诀,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
“给夫人请安。”
她随意蹲了个浅浅的万福,也不待她叫起,就径直起了身。
张氏的一双美眸顿时染上了锐色,上下打量了陈青竹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嘲讽道:
“人都说,陈姨娘因为轩哥儿得了侯爷夸奖便骄矜起来了,我原还不信,倒是小瞧了你陈姨娘的心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