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冯怜怜脸色阴沉。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楚伯宁看着冯怜怜特别不顺眼,“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过的要是顺心,用得着跟一个卖报的小孩发脾气,还少夫人呢,给楚家丢人。”
冯怜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偏偏她不好跟楚伯宁起争执。
一来,自家人和自家人起争执,在外面会被人看笑话,到时候她作为少夫人,肯定会被督军斥责。
二来,楚伯宁是方姨太的女儿,方姨太在督军那里说话还算有分量,她地位不稳,不好跟方姨太起冲突。
忍了又忍,冯怜怜视线掠过楚伯宁,狠狠瞪了姜止一眼。
姜止抬眸,目光凌厉。
她一句话没说,戾气却莫名重。
吓得冯怜怜后退两步。
随即,冯怜怜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姜止吓到,铁青着脸,坐车离开。
楚伯宁冲着冯怜怜离开的方向,冷哼了一声,“不招人待见,还不夹着尾巴做人,怪不得阿哥不待见她。”
姜止拉过卖报小孩,声音很轻,“别哭了!”
卖报小孩也就十岁出头,大冷天穿着很薄的棉衣,小手冻得通红,他呆呆看着面前温柔又漂亮的姐姐,粗糙的脸蛋也慢慢红了。
吸了吸鼻子,他闷闷道:“谢谢姐姐。”
姜止从手袋里摸出两块大洋给他,“拿去买些棉衣,别冻着了。”
卖报小孩哽咽嗯了一声,接过钱,冲着姜止鞠躬道谢,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姜止看着心酸。
都说战场残酷,生活又何尝不残酷。
这个世道本就乱。
权贵奢靡无度,夜夜笙歌,而底层人却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她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冰冷的天气,和李锦一相遇。
当时李锦一很落魄,她帮了他,他便死心塌地守护了她很多年。
如今李锦一离开,姜止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也不知道李锦一现在怎么样了,吃的好不好,会不会冻着…
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中游荡,姜止心里闷闷的。
瞧着姜止心情不太好的模样,楚伯宁还以为是方才冯怜怜影响到了姜止,她安慰道:“冯怜怜人前人样,人后鬼样,你别搭理她,对了,你不是要给小团圆做个好看的帽子吗,咱们去看看毛线什么的。”
姜止沉吟片刻,“我想去方才那孩子住的地方瞧一瞧。”
“这条路往北,是普通百姓家住的弄堂,我可以跟你去看看。”
“好。”
两人往北走。
她们在狭窄潮湿的弄堂穿梭。
迎面就是一阵阴冷的风。
很巧的是,姜止又碰到了那个卖报小孩。
大概是他卖报刚回来,正急匆匆往家里走。
姜止跟了过去。
她听到卖报小孩进去屋子时,那激动的声音,“姆妈,今天有个漂亮姐姐给了我两块大洋,你和姐姐终于不用挨饿了。”
“快把钱藏起来,别被你阿爸发现,否则你阿爸又要去赌钱了。”
话落,姜止旁边突然传来一股浓重的酒气,掺杂着烟味和油污味,很刺鼻。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经过,直直冲进屋里,“我再玩一局就能把输的钱赢回来了,把钱给我。”
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叫骂声回荡着。
等姜止反应过来时,醉醺醺的男人扯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出来,嘴里还喃喃着,“把丫头片子卖了换钱去,这样我又有本钱了。”
小姑娘哭得厉害。
卖报小孩和穿着单薄的中年女人冲出来,用力拉扯着,不肯让男人把小姑娘卖了。
男人一把将卖报小孩推倒,还狠狠扇了中年女人一巴掌,“老子赌钱总输,就是你这个丧气的婆娘克的,给老子滚蛋!”
姜止看不下去了,让卫兵把男人绑了。
男人被绑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直到一把枪顶在他头上,他醉醺醺的眼睛突然多了几分清明,“军爷,军爷哟,我哪里得罪你,饶命。”
卖报小孩哭着抱着小姑娘,随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姜止。
他面色枯黄,脸颊凹陷,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显得很大,特别可怜,“漂亮姐姐…”
姜止道:“先带你姆妈和阿姐进去。”
“是。”卖报小孩拉着中年女人和小姑娘走进去。
中年女人问卖报小孩,“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啊?”
卖报小孩咧嘴一笑,“是仙女呐,就是这个仙女姐姐给了我钱。”
中年女人道:“那你跟人家说谢谢了没有?”
“说了。”卖报小孩站直身体。
外面,男人被迫跪在地上。
弄堂里的地面潮湿又坚硬,还有一堆小石子,男人跪的膝盖发疼,一直龇牙咧嘴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