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在那边待了六年,再回到养育她成人的祖国竟然还矫情的水土不服起来。
她去英国才六年,就能将生活二十多年的家给忘记。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时间抹不去的?
路琼一口闷掉被子里最后那点酒,趁着上涌的些微酒劲,伸长胳膊从一旁沙发上抓过一个抱枕一条薄毯。
抱枕扔地上,她就地倒下,抖开薄毯盖在身上。
懒得回卧室,就这么睡。
*
陆明霁一觉睡到下午。
前天通宵加班,昨天喝酒宿醉,又在沙发上躺好几个小时,从头到脚都难受。
手机在旁边茶几上,他按亮。
下午一点半。
他揉着阵阵抽疼的脑袋坐起来,皮质沙发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衬衣上还残留着酒味,他嫌恶皱眉,起身去浴室洗澡。
水特意调凉,冲完澡人清醒不少。
他不大爱穿正装,没有商务洽谈或是酒会晚宴,一般都穿休闲装。
公寓里开着空调,室内温度温暖如春,他随意套件白T,黑色休闲裤,湿着头发出卧室。
赵言钊坐在客厅地毯上,嘴里叼着片面包片,拿着手柄在打游戏,身体随着电视里的游戏人物左摇右摆,无声嘎巴着嘴不敢说话,但表情丰富多彩到能让人辨别出他具体在骂哪国粹。
楼梯口正对客厅,陆明霁一出来,他就看到。
赵言钊腾出一只手揪掉面包片,终于能解除静音模式:“醒了哥。”
陆明霁嗯一声,去厨房冰箱里倒水喝。
温水顺着喉咙往下,火烧的胃得到安抚。
游戏接近尾声,赵言钊打完这一局,暂时放下手柄,往后靠在沙发上专心吃起面包片,边吃边跟陆明霁聊:“我衣服脏了找了身你的穿,知道你洁癖不洗澡不上床,我就把你搁沙发上了,你睡的不舒服不能赖我。”
陆明霁站在岛台后,耷拉着眼。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没应他。
赵言钊凌晨送陆明霁回来就没走,实在是陆明霁喝醉酒后发的那场疯太过惊天动地,赵言钊可不敢让他自己在家,如果他又抽疯好歹还有人能阻止一下他。
一想到这事,赵言钊就一阵头大。
陆明霁以前不爱喝酒,聚会上也不碰,只喝苏打水,分手后大变样,跟染上酒瘾似的,他们这群发小都清楚他酒量不好,都会看着他点,只是陆明霁不服管,效果甚微,后来把胃喝伤闹到医院,被他奶奶拿着拐杖揍一顿才收敛。
他正常时话就不多,喝完酒更是哑巴一样,挺老实的,昨晚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位置,大半夜跑去分手六年的前女友家楼下问人家要不要结婚。
问就问了,还抓人胳膊,抓就抓了,不等人路琼回他,他自个儿先支撑不住睡过去,还靠在人路琼身上,压着人路琼肩膀。
这跟当街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就算有过一段,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该注意点分寸吧?
赵言钊都替他尴尬!
不过赵言钊还挺好奇陆明霁记不记得他干的好事。
以前陆明霁喝醉酒后就睡觉,没做过出格闹洋相的事情,朋友们第二天自然不会帮他回忆,赵言钊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断片这毛病。
陆明霁没放下路琼,是他们这群发小众所周知的事情,这几年路琼的名字都不能出现,陆明霁听不得。
路琼什么想法他们无从知晓。
当初她走的那么决绝,估计是没多少感情,又分别六年……
可万一呢?
赵言钊陷入苦恼,他到底是提醒还是不提醒?
从地毯上爬起来,一个滑铲溜到厨房,隔着岛台站陆明霁对面,举起手机:“吃点啥啊哥,我为了等你醒过来都要饿死了。”
陆明霁没什么胃口,不发表意见:“随你。”
赵言钊做主:“那就点鸿德楼了?”
陆明霁无可无不可地点下头,抬脚勾来一个椅子,坐下,拿出手机处理工作邮件。
鸿德楼是坐落在外滩的一家饭店,有百年历史,不做外卖服务,但规则这东西因人而异,普通人要想吃上一顿鸿德楼的饭得预约得排队,他们不用。
他们这群人得到的所有便利都来源于他们背后的家庭,既然享受到这份高于普通人的优待,就必须牺牲放弃点什么,或是自由或是感情作为交换。
总不能天下好事都叫他们占尽。
赵言钊再清楚不过他们这个圈子里规矩,他不愿付苦,只想踩着家族提供的锦衣玉食看世界,所以从不反抗。
可陆明霁愿意。
他曾经为路琼受得那些伤、吃得那些苦都代表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