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小童仍不见禅师有行动,不禁着急。又过了半个月,禅师将一包种子交给小童撒到地里。小童很高兴地撒下,谁知,秋风四起,将他播下的部分种子吹走了。禅师摸着他的脑袋,微笑道,【不打紧,到哪就在哪儿发芽。一切随缘。】。
待剩余的种子冒出许多嫩绿的叶,小童蹦跳着,笑个不停。禅师笑道,【随喜。】”
慧明法师的故事说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做出一句自己的点评,好像他从来就是一个单纯复述故事的人。
讲完后,他也没有再说话,林泽等听众却是低头,
陷入沉思。
慧觉住持有规律地敲着木鱼,大家都在静静地在慧明法师的引导下,进入自我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林泽他们抬头重新看向大殿前方的慧明法师,等待他继续讲经。
却见法师垂着头颅,两手结印,脖颈间的佛珠以极小的幅度晃动着,但他一动不动。
慧明法师身旁坐着的几名弟子肃然地念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场内的气氛有了不同的变化。
林泽余光看见山长眼含泪光的模样,心里已经隐约升起某种不好的猜想。
众学子大都是知晓僧人们念诵的经文是什么意思,原本不知情的,很快也明白过来。
慧明法师,圆寂了!
大家呆愣过后,学着双手合十,跟着默念经文。
“老衲替师兄慧明送诸生一程,望众生好好用功,方不负来人世间一趟。”慧觉住持手中木鱼停下,起身同众人道。
他面上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许是精通高深佛法,于生死一事上,已然比常人通透。
林泽心里被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他没想到这位第一次见面的慧明大师,竟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都在播撒佛法的种子。
至此,大家已经明白,为何许久不曾讲经的慧明大师,今儿却应北山书院之邀。
吴序领着北山书院一行人,对着慧明法师郑重行礼。随之,默默地有序离开。
这里要忙起来了,他们不便停留。
下山时,吴序三人跟着学子们走了一段路,“林泽、温庭山过来扶我一把。”
林泽两人赶紧过去,不是开玩笑,下山比上山还危险。
李夫子、石夫子也各自有学子扶着。
“山长,您和慧觉住持、慧明大师是朋友吗?”林泽问道。
他能看出山长跟明安寺的关系很不错,大家肯定是常有来往的。
吴序点头,“今日这场讲学,是慧明大师亲口托人跟我说的。你们可明白是为何?”
林泽没有先说话,在场都是聪明人,明白慧明法师的苦心,他对北山书院寄予厚望。
当然,更重要的是,山长跟对方的情谊深厚。在最后一刻,送予吴序的弟子们一场精神洗礼。
温庭山瞧见无人接话,身为大师兄,自然不能让山长的话就这样掉地上,“大师在圆寂时,仍挂心世人,弟子们定当铭记今日传道之恩。”
“你们啊,还年轻,正是争强好胜之际。日后的路,有狂风暴雨,也有春风暖阳。遇事时,心态便极为重要,佛法有修心之用。出世入世间,需记本心不变。”吴序看向众人说道。
下山后,回到斋舍,林泽先是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天的劳累,坐在书案前,将一蜡烛点亮。
这时节,天黑得早,林泽听打更声,现在才下午三点。
窗外的天有点黑,像是下雨前的征兆。林泽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工工整整写下四个字,“本心不变”。
好像,某些已经淡下去的念头,又重新冒出来。
一开始在逃难前想科考,是为了过上正常的日子。不要像柳头县那些衣衫褴褛的人,过得生不如死。
后来,在逃难时,见到了更多的悲剧。林泽觉得,如果自己的一地父母官。要尽自己所能,带大家过上好日子。
后来,发觉封建社会中的政治规则,比他想象中更复杂更可怕,林泽已经生出退缩的念头。
而且,他成功给自己谋了一条非常完美地退路。
一个有政治影响力的退休老师,另一方面,在朝廷未来掌权人世子那里,树立技术型人才的形象。
怎么看,都能最大程度保住自己这辈子能不愁吃穿,顺顺当当。
“为什么呢?”林泽将前面的窗门全都打开,看向一片苍茫的远山,低声问自己。
这个问题涉及了人生的意义,林泽自然而然就代入现代的理念,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需求层次,具体作者不记得了,总之是个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