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汉守在一边,偏过头去,不忍心看,凹陷的眼窝干涩刺痛。
田大郎也露出希冀的目光看过去,渴求一丝丝缥缈的可能。
五叔公闭着眼,浑身乏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儿子林郁明晒黑一大圈的脸上,泛着苦意,哑着嗓子替他爹回答,“我爹自个儿都烧着,没水咋熬药。”
没水啊,空木桶一个个丢下,就剩六个用来装东西了。
如今全族仅剩半桶水,各家分下去,每家两碗水。
明儿呢?干旱的地方不知道在哪里才结束。喝完这水,明天还走不出去,怎么办?
林来娣麻木的双眼往后头那死人的方向望去,想哭,眼泪却流不出来。
难道就像那些人一样,要死在道边了吗?
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生出这样悲观的想法。
没水,又那么多人病倒,怎么走?
就算现在有人给自己一刀子,大伙可能都没太大的反应。反正他们迟早也要像路边那些发臭发烂的尸体一样躺倒在路边。
唯一痛苦的就是没死在自家炕头。
林泽看着远处荒凉的尽头,太阳的余晖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没有那么热了,但黑夜更让人恐慌,明天醒来,还有多少个能睁开眼。
今天晚上老爷子什么也没安排,因为没水又倒下这么多个,连爬都爬不起来,还做什么饭?
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昏暗的空气里,是无尽地沉默。
每个人都等着族长和族老们说一说,他们该怎么办?还有那半桶水要现在喝吗?每个人都渴得要死,急需喝水,但为什么不催促族里把最后那半桶水分下去?
因为大家都清楚,现在喝完,后面没水一样会死。族长不出声,大家跟着再熬熬,能过多久算多久。至于生病的人也一样,喝下那一口水也不会好,都是在看命。
岁数大的老人也不会开口,他们已经做好某些准备,自己不喝,把省出来的那份留给儿孙。
许久之后,老爷子沙哑道,“一家一碗水都喝了吧,能睡个好觉。”
不喝水,睡不着。睡梦中离开,比渴死累死病死好。
其余人沉默着,他们都明白族长的意思。又过了许久,各家派一个人爬起来,到老爷子那领水。
林泽给大家舀水,看着一张张疲倦、黝黑、瘦得眼窝和脸颊凹陷进去的脸,心里跟着刺痛。这一路艰难险阻都一起熬过来了,林泽说什么也要拉大家一把。
等水分完,林泽趁机帮着把几个木桶都弄到一边,好让他开展后续行动。
端着最后一点水,大家窸窸窣窣地终于有点动静,先给娃儿们喝。再喂家里爹娘,老人们不肯,闭紧嘴巴躺在地上不动弹,任由儿子儿媳推了好几回。
汉子妇人们无声地叹气,把珍贵的水小心放好,自己也不肯喝。没有力气,大家又重新躺回地上。
老爷子把自家的那碗水拿给林郁盛,看向儿孙三人,“你们三喝一人喝两口。”
林郁盛接过水,喂给虚弱的闺女,等她喝够,再把碗递给儿子。
林泽象征性抿了一口,就还给他爹。
林郁盛看了眼碗里的水,知道儿子几乎没有喝。
老爷子老太太不做声,两人闭眼重新躺在地上睡下。
林郁盛累得很,他也没什么好劝的,早死晚死的事,把剩下的水小心放好,留给儿子闺女喝。
林家村都这样,一家人躺在一块,昏昏沉沉地迷瞪过去了。
在大家脑子一片迷糊时,林泽进空间,再次清点自己倒出来的矿泉水。
林泽这些水是用来预备着七天后走不出干旱区再拿出来的,没想到现在才第六天就要启用。不是林泽不舍得,而是一百多号人要喝水,他空间里的矿泉水全部拿出来只够大家喝两天。
两天后再走不出去,林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泽按成年人每天每人两瓶500毫升的怡宝,小孩每人每天一瓶的量。
林泽将店里存的所有怡宝拆完,还差三分之一。又用其他牌子的矿泉水继续加进来。
500毫升的怡宝,全族156人,成年人104,每天两瓶,两天就是416瓶。
小孩52人,每天一瓶,两天是104。
每箱24支,他要有22箱怡宝才够。
林泽店里没有这么多的矿泉水存货。
万幸厕所还有一桶洗过手的水,勉强凑够这个数。
但这一通下来,几乎是把林泽空间里所有的矿泉水掏个干净,全倒出来后,只留下十来瓶没开。
以后林泽要喝水,只优先选五颜六色的饮料或者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