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的少女红着脸谢过他的庇护,得到一位温柔体贴的热情旅伴。
滞留伊须磨洲的三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甚至幻想过留下来陪着嘉应。短生种一辈子不过百年,一百年对于天人族来说却只是平均寿命的八分之一。
学宫来电催促她早日回罗浮,父母打玉兆问她为什么还不回罗浮,最后是地衡司的警告——故意滞留联盟以外逾期不归者将由云骑军捉拿归案。
纪箐不想走,但是没办法,如果继续无故拖延,总有一天她会被云骑抓回去。
这件事不知怎的被嘉应知道了,他亲手为她定了返回罗浮的星舰,流着眼泪为她送行。
事情到这里便告一段落,如果没有后来的事,这就只是一个少女在青梅时节淋的一场雨,过去也就过去,往后余生即便回忆起来也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回到罗浮后父母找关系把她塞进地衡司当了个普普通通的专员,每天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工作逼得她狼狈不堪。每到夜深人静之时纪箐都会想起伊须磨洲的那个青年,然后抱着遗憾与眼泪合眼入睡。
她生病了,心里的病,不得不去丹鼎司的神志科以感冒为名挂号看病。
父母安排了相亲,她去了,相亲对象没有持明的本事倒是把持明目中无人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那人爹味十足的说起纪箐在外滞留收到地衡司警告的旧事,纪箐实在忍不住邃与他争吵了几句又往他脸上泼了杯水。
回来后母亲埋怨了几句,不死心的发动亲朋好友满罗浮为她寻找相亲对象。
纪箐觉得很累,她想她大约是走不出那场潮湿的雨了。
两年后的某一天,一个戴着墨镜支着探棍的家伙找到了她所供职的公廨,那人递给她一张诊断单。
嘉应,嘉应得了很严重的病,他快要死了。
那人打开玉兆给她看了几张青年的近照,他虚弱的躺在白色床单上,两颊凹陷眼底乌青。
“丹鼎司明明可以救他的,却因为老掉牙的规矩拒绝施术。”
“我们只是一队路过的好心商人,老板实在忍不得看到悲剧发生,特意要我们带个口信给你,具体怎么选看你自己。”
纪箐选了条艰难的路,她先是想让嘉应也变成长生种,丹鼎司又不是许愿机,自然不予理睬。几番打听未果后她又试着靠近建木根须企图攀折,最终给自己赢得了五十年刑期。
这几日外面的商人想法子递了消息进来,她身在囚室不得自由,只隐约听说嘉应早已寿终。万念俱灰下纪箐只想抛弃掉冗长无味令人痛苦的未来。
如果天人能像持明那样有轮回的下辈子,她希望自己能做个短生种,和短生种的恋人在一起,度过平平淡淡但幸福充实的一百年。
看完纪箐的证词,景元抹了把脸,生平头一次组织不出语言。
你要说感动吧,这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股不靠谱的无厘头。你要说嗤之以鼻吧,这两人又拼了命的想要贴近对方。就像果篮里放着最后一只菠萝,当你欢欢喜喜切开它打算好好享用时却发现你千辛万苦刻出花纹的果实内里烂了一大块。
吃也不是扔也不是,白让人空欢喜一场,什么时候想起来心头都是一阵腻歪。
“看来背后那个老人,还有那个传信的盲人很是值得怀疑。肯定有人试图盗取长生秘法,一定是这两人中的某一个……也许他们联手合作,这些尚无定论,不过都跑不了教唆犯罪的罪名。”
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这是万里征程还没开始第一步,先朝终点线的反方向前进了一万米。
离小朱在他胆战心惊的视线中若有所思。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她用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纳闷儿语气道:“织女已经知道那个氓只是外表憨厚而已,为什么还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不听劝阻一头栽进去?”
“就像纪箐,学宫反复强调的法纪她是一点也没往脑子里去啊!父母生养之恩,早年立下的志向,怎么就全部轻易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这场恋爱是非谈不可吗?不谈是不是会死?”
她茫然看向白发少年,后者只觉得嘴巴里苦苦的。
“……也许,她只是太孤单了?”景元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个不是那么无懈可击但至少能拿出来见人的推测,“她在家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所以才会向外寻求感情支撑。”
“人是群居的情感动物,没人能脱离群体太久。想要但得不到,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自己。”
总归恋爱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人生中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爱情并非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