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他语气冷硬,说完猛然仰头,大口饮下一杯酒。
或许是从前不怎么喝酒,再加上这口酒他实在喝得太急,酒液才流入喉头,就呛起了阵阵咳嗽。
但他是个很健康的年轻人,和酗酒如命的李寻欢不同,和病灶缠身的苏梦枕也不同,就算他此时这般剧烈地咳起来,也是很健康的那种咳嗽,咳得整个脸庞都红得不像话。
苏镜音不由得笑出了声。
于是阿飞的脸顿时更红了。
因为楚留香的再三相邀,苏梦枕只得带着自家的小姑娘,从顺如流地同坐一桌。
尽管事实上,他是抱着些许试探李寻欢的心思,才坐到了这张桌上。
苏镜音自然也乖乖坐在了他旁边。
对着那张极为相似的脸,李寻欢近乎本能般,下意识放下了拿起酒盏的手。
楼下的歌伶已经唱完了一场,下台之后,楼内未免冷清了一些,但很快的,就有个身着青衫的说书先生上了台。
那说书先生捋了捋胡子,折扇一开,醒木一拍,然后慢慢悠悠地说起了楚留香的风流史。
楚留香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霎时间脸都绿了。
他十分怀疑这是有人在搞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倒是苏镜音反而听得不亦乐乎,甚至听到一些模糊之处,还会时不时找楚留香本人求证两句,丝毫没注意到楚留香的脸色有多僵。
苏梦枕明里暗里地言语试探起李寻欢,李寻欢也不落其后,几番交锋下,亦是问出了些许苏镜音的基本信息来。
也或许全都是苏梦枕故意透露给他的。
但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寻欢忽然有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据他所知,二十多年前,应州生乱,宋室国势不振,苏遮幕集结应州、云州、朔州等州府的武林同道,欲要以身为领,收复失地,却遭朝廷内奸泄露风声,之后苏门子弟惨遭横祸,苏家满门被辽人屠戮殆尽……
最后只余苏遮幕一人,携一襁褓幼子逃出生天。
至此苏家满门,只剩苏氏父子二人,之后几年,苏遮幕在汴京城建立起金风细雨楼,也未曾听闻他有过另行婚配。
李寻欢清楚的记得,应州动乱那一年,阿月也曾特意动身赶往应州。
如此说来,或许她与苏遮幕私底下有所交情也不一定。
尽管这仅仅只是猜测。
可是眼前这个与她相似程度足有八成的小姑娘,年后已是十九岁。
恰与当年她离开的时日差不离。
可惜眼前这位苏楼主,年纪虽轻,城府却深,该说的说,不愿说的,却怎么都套不出来。
李寻欢委实看不透他。
甚至他隐隐有一种,此番谈话,其实从头到尾都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还有太多疑惑,未曾得到解答。
李寻欢决定留在汴京城,暂时不走了。
楚留香十几岁初入江湖,至今已有十来年,说起来,他的风流史约莫比陆小凤还要长上一段,苏梦枕起身告辞的时候,楼下的说书先生才说了不到一半。
苏镜音听得兴起,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楚留香一口气梗在心口,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要是让他知道,那说书先生是谁干的好事,铁定没完。
楚留香不知道的是,他没完的对象,此时正在街道对面的茶楼里。
苏镜音跟着自家兄长踏出酒楼的时候,一袭月白僧衣的出尘佛子坐在茶楼之内,唇角含着清浅笑意,正在提壶斟茶。
“母亲,消消气。”
一盏茶水斟到半满,无花神色从容,端着茶杯奉到了石观音跟前。
石观音接过茶水,喃喃道,“李园虽是李寻欢的产业,却也是姐姐曾经长住的地方,我终究还是不忍心毁掉它。”
说到这里,她沉沉叹了口气,咬牙道,“若非这一路,有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拖了我后腿,李寻欢怎么可能安生来到汴京城……更别提让他见到音音了。”
这气早在路上就气过了,如今木已成舟,李寻欢见到了音音,除非他瞎了眼,撞了脑壳变成傻子,否则怎么可能猜不出音音和姐姐之间的关系?
“此事已成定局,但母亲,还有一事……”无花神色有些迟疑。
石观音低头喝了口茶,闻言皱了下眉,问道,“又有何事?”
“听闻那近来犯案猖獗的梅花盗,如今已到了汴京城。”无花说道,“那位华山掌门因梅花盗痛失爱女,似乎也追了过来……”
石观音眉头一挑,“你拐弯抹角的,究竟想说什么?”
“当年黄山与华山两派相争,华山派大胜,黄山满门被灭,母亲身为黄山派唯一生还之人,自东瀛归来后,报仇时几乎灭了华山大部分武功高强的弟子,若是遇到,只怕不好收场。”无花温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