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他们这些时常跟在两位主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才知道,皇上待令妃主子究竟宠爱到何种地步。无论是从前程看还是什么,他们都希望皇上立令妃娘娘为后,也总觉得会是这样。
但经过映云一事后,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更是精挑细选重新调.教了一番,行事愈发细致谨慎,就如立后一事,她们心中虽有想法,却也绝不会像其他宫的宫人那般议论出来,只心照不宣地相互笑笑或是自个儿再心中臆想一番便作罢。
宁欢不知道竟然连永寿宫的宫女们都在为她细算封后的事儿了。
她此刻看见小宫女们低头偷笑的动作,还差点心虚地小脸一红。
但她当作没看见,只是透过铜镜嗔了玉琼一眼。
玉琼朝着宁欢嘻嘻一笑,知道自家主子不会怪罪。
终于梳好妆,宁欢披着海棠红的滚毛斗篷慢慢走出后殿。
天空中还在源源不断地飘着雪粒子,宁欢伸手去接,细碎的雪粒落在掌心霎时化作一滴冰凉。
“不知道会不会下成大雪。”宁欢道。
玉棠还没来及开口,又听宁欢轻声道:“不过还是别再下大为好。”
这个时代的冬天,她在这天下间最荣华锦绣的紫禁城里自然能受到最好的待遇,暖和舒适一样不缺,但是于百姓,尤其是贫苦百姓而言,飘了大雪的冬天最是难熬。
还好从去年起就有了更为物美价廉的蜂窝煤,从皇帝给她看的奏折中,宁欢也看到百姓们的冬日至少比往年好过了不少。
宁欢有些欣慰地微微弯唇,收回了接雪的手。
玉棠知道她在说什么,一时竟有些眼酸,但她只是柔声道:“主子仁善。”
她曾经也是贫苦百姓家的女儿,再是清楚不过从前的冬日是何景象,用一句凄惨来说毫不为过,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活活冻死的人。
但是想到如今她们正在用的蜂窝煤,玉棠想,如今那样悲惨的景象应该会少很多吧。
看着身前明媚潋滟的主子,明明看着娇艳烂漫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做出如此于国民大善的仁义之举,玉棠想,这样的娘娘不做皇后,这宫里又有哪位娘娘能当得起那个位置呢。
玉棠了解宁欢,宁欢何尝不了解她。
宁欢轻轻握了握玉棠的手以示安慰,她柔声道:“都会好的。”
玉棠笑起来,点点头。
宁欢一路走到西暖阁,本来是笑意盈盈的,但是见守在外头的圆盛一幅紧紧抿唇的严肃模样,她霎时微微挑眉。
宁欢走过去。
圆盛见是她来,神色肉眼可见的舒缓了些,他正要行礼宁欢便制止了他。
圆盛比圆团儿更沉稳些,若是圆团儿,此刻怕是要喜笑颜开起来了,宁欢下意识瞥了身边的圆团儿一眼。
圆团儿一时莫名,脸上却始终笑眯眯的。
宁欢心中轻笑一声,止住胡乱的思绪。
她往里面瞧了一眼,低声问圆盛:“又生气了?”
圆盛霎时苦着脸点头,也跟着低声道:“皇上下朝后神色便格外地不愉,一直蹙着眉。”
闻言,宁欢也拧了拧眉:“今日朝上发生了何事?”
圆盛摇摇头:“并无大事发生,一切如常,山东巡抚还上了赈灾善后的折子,说是受灾的地方已然悉数赈灾,百姓们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宁欢的地位在养心殿是肉眼可见的,李玉和圆盛更知道皇上看折子是从来不避讳小主子的,甚至还要同小主子随意闲聊朝政之事,反而是小主子娇懒,不喜欢听这些东西,不让皇上说呢。
所以宁欢要问什么,圆盛都会毫无隐瞒地细致回答,无论是琐事还是政事。
听了圆盛的话,宁欢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不解:“那是为什么。”
这段时日皇帝之所以忙碌,便是因为山东一带又降雪灾,灾情紧急,谁知正值费心之际,边关的战事竟也跟着来了。准噶尔年成不好,又想下来掠夺大清了,夹在大清与准噶尔之间的大小和卓也有些不安分,怎一个麻烦了得。是以这段时日皇帝忙得不可开交,最忙的时候甚至在西暖阁的政事堂将就了几晚。
宁欢看得忧心,又不敢添乱,只能静静陪着他,在他心情不愉时好言劝他几句。
不过这几日雪灾的赈灾有条不紊地进行,边关的战乱也渐渐趋于平稳,按说皇帝应当没有前段时日那般忙碌烦心了才对,今日怎的又发火了,宁欢有些疑惑。
“难道是朝臣们又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起来了?”她想到什么似的,嗤笑道。
圆盛霎时陪笑道:“小主子英明,的确也有些。”
宁欢笑着摇头,先进了暖阁。
她悄然放轻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