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我虽不知三兄做错了何事,但还请你看在他诚心诚意的份上,宽宥他一回。”谢蓉的视线在扶春与谢从璟间徘徊,忧心忡忡,似乎很担心扶春会拒绝。
她和谢琼等人一样,皆是被三兄请来的说客。
三兄说,扶春与他闹了脾气,好不容易约她在熙悦亭见面,还请她们与他同去,万一扶春再有不快,也请姐姐妹妹们多宽解劝慰。
成人之美,人皆有之。
谢蓉是好心来此,是为撮合而来,也是扶春与谢三郎婚约的人证。
这让扶春没办法道出哪怕一句的狡辩,这就是谢从璟的心计。
谢从璟料想,此刻长兄得知事实真相,知道扶春是在婚约在身的情况下与他接触,欺骗他的情感,长兄一定恨极了扶春。
长兄也该认清孟扶春,根本就是个欺上瞒下的骗子表妹。
他的目的只在此。
至于其它,谢从璟能在私心里保证,他不会向外透露扶春和长兄的事,因为谢从璟不能让任何人找到攻讦长兄的机会。
今日事后,他还会另寻时机,好好与长兄言明。他此举全然是在维护长兄,至于扶春……
“表妹,还不肯宽恕我吗?”看着她,谢从璟轻飘飘地说道。
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把她所有的后路都堵住了。她还是不肯过来,拿走他手里的婚书么?
扶春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手指发麻,心中作颤,神情狼狈至极。而谢从璟走过来,把婚书硬生生塞进了她的手里,在她耳边说。
“怎样?长兄已然知道全部,你觉得他还会看重你么?”
他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扶春尤然震惊,可她此时已经无心去想谢从璟是如何得知。惊疑许久,扶春终于忍住惊慌惶恐,往身后望去。
谢云璋没有远离,一身质感极好的长衣顺垂,他侧身站在原地,半边脸陷入阴影中,使人望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许久后,他终于有所感。谢云璋稍微抬眼,向她瞥来。
含着冷星似的视线,飘渺朦胧,自她面上一扫而过,随后抬起脚步往外去,越过她身边时,毫不留意。
与她疏远冷漠,尤其陌生。
扶春心中慌乱,顾不得尚在人前,就要去追他。
她现在就要与谢云璋说明白,至少要告诉他,在她看来,一切事情究竟是如何。
她方才动身,倏忽间,四面起风。从移栽的昙花花丛间,漂浮出无数灯影。
扶春为之一愣,见其灯彩缓缓延至夜空,很快显出仿若星河灿烂的景象。
她恍惚明白,风花萤月,漫天华灯,数重风光,这就是谢云璋要她等待的原因。
可是现在,万千景象,都未在他周身留存。
随着他渐行渐远,衣袂处只弥漫着无尽的黑夜,以及幽长的无法拭去的冷意。
他一定在厌她。
第30章 宽宥 含住谢云璋脸上的那一滴光华
时值仲夏, 气温骤然升高。
院外蔷薇展藤攀爬,花小繁多,如瀑布悬挂在青墙上。院内茂林修竹不改其青翠, 常新常绿, 望之尤然清雅。
庭院中,二人坐在石桌旁。
明晖赤红, 微风不起, 谢从璟感到闷热, 念及前几日的事情,他还有些紧张,面上不由得泛起些微细密的汗珠。
谢从璟今日特意拜访, 是为与长兄说清楚几日前的事。
他敬重向来高洁不染尘俗的长兄,他想让长兄知道, 他之所以戳穿真相,是为了维护长兄的清誉。
纵然长兄不慎失足, 留下一点抹不掉的污迹, 却也是因孟扶春欺骗在先,谢从璟自觉从未怪责过长兄……
艳阳之下, 万物升腾。
然而这样的明亮,却驱散不了掩藏在心底的阴霾。他当然不会责怪谢云璋,既是不敢也是不能。
若是把事情闹大,长房顾及声誉, 未必不会借故打压三房。若长房放任不管, 致谢云璋名誉有损,同为谢氏族人,亦对谢从璟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与其如此,不如让此事成为三人间的秘密。
总归世人口中如琼似玉的谢氏长公子, 已然背负上谋夺人.妻的不堪。嫡长公子,不过尔尔。
谢从璟心中正得意,往身侧长兄的位置望一眼。
长兄正平静斟茶,眉眼平和,优游容与,不显分毫情绪。
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白壁无瑕亦未留痕,静水流深。
谢从璟一时哑然,原先打好的腹稿一概说不出来。
他拘谨地接过长兄递来的茶饮,埋头轻啜,未敢出声。
谢云璋既没有主动提及那夜熙悦亭,也没有问他为何来此。
谢从璟来时如持左券,现下则因谢云璋的这般态度而生出焦躁,总不能白来一趟,总得让长兄知晓他待他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