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无妨,如今妹妹身在谢氏,已是不同寻常。”
其言语中显露出的高人一等的姿态,以及轻蔑的神情,扶春不是没有察觉。但论及出身,她有意忍耐。
柔弱无助的目光望向谢从璟,盼着他能为她解围。
谢从璟却并不看她,置身事外,好似听不到商氏女郎对她的品头论足,还是说他根本认同商氏女郎的话?
扶春的心微微沉没。
谢从璟不是耳聋心瞎之人,他听得出来商宁姝以言辞奚落扶春,但他没有过问。
一方面是因商宁姝向来性格如此,谁在她面前都讨不到好。另一方面,谢、商两家是世交,镇军大将军尤其宠爱这个女儿。
谢氏长房当家,自然不畏别门世族。但谢从璟出身三房,以他父亲的官职来说,实在是要低镇军大将军一头。
权衡利弊过后,谢从璟不愿为了几句冷言冷语就与商宁姝翻脸。
可他没想过越是如此,商宁姝越会变本加厉。
商宁姝打量着扶春,真是越看越碍眼。“上京风光虽好,却不是人人都能赏得,妹妹若真有自知之明,就合该早日从哪来、回哪去。”
“女郎说得是,我家世单薄,千里迢迢来到上京,能被谢氏收容已是感激不尽。”扶春以手遮面,泫然欲泣。
她的声音里亦染上一重朦胧水雾,袅袅缭绕,禁锢住谢从璟犹疑不定的心思。
谢从璟皱起眉,目光略略望去,见扶春面露哀色,几欲泪滴芙蓉。
他到底不忍扶春继续受辱,上前将扶春掩在身后,谢从璟面向商翊说道:“商郎君,还请约束令妹。”
商翊瞧着扶春也是尤为可怜,“六娘,既来做客,便应遵循做客之道,莫再多言了。”
他纵然怜悯扶春,却也没有以兄长的身份让商宁姝道歉。
扶春算是看明白了,身在上京,家世大于天,若非商氏女郎咄咄逼人至此,谁都不会为她出面,包括与她已有秦晋婚盟的未婚夫。
虽湿润却从未落泪的双眸里是一番平静的失望,扶春望着谢从璟的背影,默然叹息。
眼见他们皆因扶春假模假样的啜泣而替她打抱不平,商宁姝自然不忿,但无奈阿兄以眼神示意她莫再多有动作。
“我先前那些话只是随意说说,妹妹若是当真了,那便是妹妹的不是了。”商宁姝冷冷笑了两声,寥寥数言,将她对扶春毫不遮掩的恶意潦草带过。
扶春不想再给回应。
她躲在谢从璟的身后。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谢从璟发现后,舒了舒眉。她能如此依附他,也不枉他为她做主。
不过到底不宜将气氛弄得太僵,得罪死了商氏女郎,对谢氏三房更没好处。
“说来半个月前,长兄往南州访友时新得了一把琴,那琴声泠泠若雪,更胜似流水之音,倒是一把好琴。”谢从璟蓦地开口,意在缓和氛围。
商宁姝果然被吸引过去,因为谢氏长公子,她原本冷沉的面孔逐渐由阴转晴,就连声音都不再那么刺耳。
“我只知长公子文才卓绝,没想到亦善琴操。”知道关于他的更多事,商宁姝面露喜悦。
谢从璟亦道:“全因世人偏爱传颂文章,其实长兄亦擅风雅。”
扶春发觉他在说这句话时,眉宇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钦佩仰慕的神采。
她开始好奇,谢氏的这位长公子到底是何
等人物。
*
朝晖院,有一间面南的屋舍,阳光洒落屋前,映出潇潇竹影,格外清幽雅致。
香炉内檀香缓缓弥散,伴随琴音而起微波。待到最后一声托弦落下,屋舍内骤然静谧,直至许久后才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侍人来禀。
谢云璋眸光落于弦上,本意回绝,但侍人提及府中水榭,让他想起一些既发生的事情。
将幽素收于琴匣,谢云璋缓缓开口:“转告三郎,就说……我会前往。”
第3章 表兄 谢云璋亦不觉不妥,一声表妹行云……
这是开春以来上京世族举办的第一场饮宴,因谢氏名望至深,才于谢府举办。
谢氏虽是长房当家,但大伯母天不假年,溘先朝露,家中内务一向是由二房代为操持。
恰逢母亲近来受风寒所扰,心力交瘁,所以才将饮宴一事交由谢琼料理。
谢琼自然是想尽心尽力筹划好今日的宴会,以不负众人对她的期望。
开宴前,婢女附耳过来。
谢琼听罢,面上更显笑意,她捧起耳杯,招呼众人道:“这是府上今年新出坛的春酒,还请诸位先行品鉴。”
因这推杯换盏品酒的间隙,来者来得才不算太晚。
天清气净,晴光正好。些微的光线透过软帘映落在玉羽觞上,其中盛着的美酒顿时盈盈生辉,一如传闻里的琼浆玉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