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璋做不出这样死缠烂打的事情来。所以扶春敢趁他不备,不留音讯地逃离。
似乎已经走到城门口,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于是雨滴滴落的声音越发清晰,在扶春听来是一声声寒。
马车抵达目的地,车夫合该知会她一声。
但是扶春坐在车里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外面有人声交涉的声响。
时间越久,扶春心里越发不安,她叫了一声车夫,可是依然没有人回应。
先前搬动车轮的车夫和伙计,似乎通通消失不见,留下来的只有如死水般的寂静。
扶春心底慢慢生出一种恐慌感,反正按照车夫先前所说,马车差不多在城门处了。
扶春是想拿着雨具先下车看一看究竟,大不了自个儿出城门去寻崔临彦会合。
然而不知为何,在马车停下后的安静氛围里,周遭寒意不断向她压迫而来。
扶春已然握住车帘的手指一颤,她忽然害怕,她忽然不敢……
扶春的动作僵硬。
外面,却在她冷颤之时,生出了细碎声。
一寸一寸,是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扶春安慰自己,虽说车夫等人诡异失踪,但周围并非无人之境,还是有人在的,她可以先下马车。
脚步声正好停在车厢外。
扶春抓紧了门帘,舒缓了面上的神情,然后另一手拎着从谢府带出的包裹,一下撩开车帘。
外面果真是昏黑一片,雨珠连成点线,浇打在车厢、地面上。
墨色雨幕之中,站着一身形高挑的男子,雨水扰人视线,扶春掠去目光时,眼前朦胧不已。
而恰有一道天声开亮,照亮了他的面容……
天鼓作响。
扶春心觉惊骇,一下子松开了车帘,往后腿软跌坐在车厢内。
是谢云璋!
他不是已经离开上京?他怎会在此?
做贼心虚的亏心之感一下涌上心头,扶春望着面前微微摇晃的门帘,没有胆气再去打开往外见他第二面。
雨声从未停歇。
青年持伞徐步而来,碎落的雨珠点染在他的衣摆上,衣角微湿。
雷声作响,天光照映在他的面庞上,疏眉朗目,不带分毫情绪。犹若冬日梅花花芯处的一点霜雪,清泠泠的,了无尘埃烟气。
此刻雨幕天地,只剩下他们二人,谢云璋从容收伞,登上了这辆原本是用作送她离开的马车。
谢云璋以伞揭开车帘,先往里面瞥了一眼。
年轻女郎裹着身上的衣物,蜷缩在车厢最里端,抱着双腿而坐,明明听到动静,知晓他已经来到这里,却不敢向他再看。
谢云璋面上不显喜怒,就这般静静打量她一会儿,把手里纸伞放到一边后,与扶春隔着一段距离,谢云璋平静地询问她。
“这是要去哪里?”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仿若只是寻常疑问。
可即便如此,当扶春听到他开口时,仍然为之身躯一颤。
扶春垂着眼睫,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要方设法在谢云璋面前编造理由。
“没、没有。”马车是往城外赶去的,行李也在她身边,扶春编不出道理来。
她不答反问,“大表兄不是赶往凉州了吗?怎么现如今,会在这里?”
“不想见我?”谢云璋直接点破了她的心思,没有处理她的疑惑。
扶春一时哑然。
她的确是有此心没错,可他这样轻易道出,让她有种被看穿、看透的无助感。
扶春想回绝谢云璋,不是他想的这样。可是还没等到她开口,谢云璋抬步走近,只是两步,就已经逼到了她的身前。
先前因为过分恐惧,扶春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的身子缩在了车厢角落里。
现在看来,这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谢云璋正好以此将她困住,这回她是真的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
谢云璋俯下身,耳边雨声清亮,眼见他的靠近,面前的女郎面露惶恐。谢云璋低着声音,“想逃去哪里?”
他的这几个字,和清冷的雨水交织在一起,一齐涌入了扶春的耳中。
她还想要往后再退,可她的身后就是车壁,哪里有什么退路可言?
因为过度紧张,扶春说不出话来,面对谢云璋骤然放大的一张脸,扶春能做的只有拼命地摇头。
“不想说话?……没关系。”谢云璋近乎自言自语。
扶春全心投注在他的这张脸上,没有注意到谢云璋放在她脑后的大手,因此忽然被按在他的身前时,扶春吓得呜呜地发出声音来。
“逃什么?小骗子。”谢云璋毫不留情地揭穿。
以一种极病态的方式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按着扶春的脊骨生疼,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