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陈文嘉等人后，她便自己蹲到火堆照不到的地方，低着头一动不动。
军校的几个学生交流了几句，便都不说话了。
战斗使人身心俱疲，除了疲惫，还有很多令人心伤、令人沮丧的东西。
但没有人吐露一句，大家都保持着一种看似平静的缄默。
陈文嘉靠在墙面上，数了数剩余士兵的数量。
蘑菇村驻扎了一个排，分为三个班，一共三十二人。
另一辆装载车上了两个兵，这里有十二个兵。
三十二人。
十四人。
十八人。
简单的数字却让人心里非常沉重。
陈文嘉一一扫过士兵们的脸，有熟悉的，有陌生的。
这个是一班的，这个是二班的，这个是二班的……
三班……三班……
陈文嘉仔细看清每个人的面容，心里更沉重了。
三班只剩两个人。
一个王镇兵，一个李星繁。
华子、王一维、范一维、小刚、阿明……都不在了。
三班是最先顶上去的，他们几乎没什么武器装备，纯靠肉身吸引怪物，然后让工人们逃跑。
难怪李星繁是那样的表情。
都不在了啊……
可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说明天要一起开机甲。
她看着暗淡火光中士兵们模糊的脸，突然想起她房间里的训练服。
在训练服右边的口袋里，还放着一颗凉掉很久的鸡蛋。
张班长说他们干活辛苦，要奖励他们。
她说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但她从星舰上顺了两颗鸡蛋。
她说她懒得掰扯，让他们利落点......
死亡。
原来这就是死亡吗？
就这么瞬间的、毫不留恋的、绝情的，没了。
陈文嘉脑海里回放着这几天的记忆，情绪上涌。
她全身也冷，一点泪意湿润了眼眶，哽咽涌上喉咙，她吸一口气吞回去，又忍不住用袖子挡住了眼睛。
不过才短短一个小时，怎么就都不在了呢？
丁寒察觉到了陈文嘉的动作。
在和平年代，陈文嘉只是个普通人，她从未亲身经历过这种死亡。
作为地球军官的他明白陈文嘉的心绪。
丁寒轻轻用手扶住了陈文嘉抬起的臂膀，正想说话，陈文嘉却用另一只手叠在了他的手上。
丁寒微怔。
陈文嘉没说话，拍了拍丁寒的手，情绪缓和下来，她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
她换了个姿势，似乎这样就无事发生。
在此时紧绷压抑的脆弱环境里，她不想做那个带来绝望的人。
她感受眼泪带来的热意，看向了远处的火堆，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我要是吃了那颗鸡蛋就好了。”
那颗鸡蛋是张班长的心意，她要是吃了就好了。
丁寒听了陈文嘉的话，知道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了，他回了一个嗯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站着的人越来越少，火光也亮起来。
王镇兵把周围的工人全劝了回去。
劝完工人，他转身走向士兵，勒令所有垂头丧气的兵们昂起自己的头颅。
排长外出，所有的事情由三位班长商议决定。
一班班长张林死在了武器库前、二班班长刘亚辉为了救人被绞断了脖子，现在只剩王镇兵了。
他现在是这里的主心骨，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他侧对着人群，站在士兵的面前，鼓舞着大家的士气。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很累，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承受着极大的煎熬，但我们能倒下吗？我们能放弃吗？”
“突如其来的灾难带走了我们守护的人们，带走了我们朝夕相处的战友，想想他们的面容，想想他们的眼神，我们能放弃吗？我们可以停在这里吗？”
“都给我打起精神！一个个丧气什么？你们以为杀了怪物就算结束了吗？以为炸了村子就完事了吗？”
“群众还等着联盟救援，另一辆车上的五十多人还等着我们去找，地下藏着的怪物还等着我们去摸清，死去的人还等着我们给一个交代，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的眼神坚毅，面色稳重，给人激励的力量。
陈文嘉看着王镇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班长和连长。
张安平总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对他们严厉又宽容。
王素看起来不好惹，但说话做事总是嬉皮笑脸的。
可他们如果遇到袭击，应该也会和王镇兵一样吧？
陈文嘉在军队里呆了一年，周辉也对他们讲了一年的政治教育课，强调忠诚、勇敢、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