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颂北抬眸,看见姚瞰已经坐下,是与她完全不同的风流蕴藉。
“那样的家真的算家吗?”
支离破碎,各自为营。
“笑死人了,你连爹妈都没有,有资格评论别人的家庭吗?”姚瞰皱眉道。
梁颂北勾了勾嘴角:“我虽然没爹没妈,但有家。”
许是姚瞰也觉得说得有点过火,停下转了转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其实很久之前我就认识你了,或许我要比想象的更了解你。”
点唱机播到了不知谁点的歌,是张敬轩的《春秋》。
梁颂北向后倚到了靠枕上:“既然你这么了解,不妨说给我听听。”
“那就说一个你不知道的吧。”姚瞰托着下巴道:“你觉得你在YL的工作是怎么来的吗?”
“是小希跟我求来的。”
姚瞰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一向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门外依稀传来了对话的女声。
姚瞰抓紧最后的时机:“下个月,她爸爸会来岭北。”
可他的目的是为了让妹妹多喜乐,岁无忧。
—
十一月初,深秋。
医院人来人往,人们似乎还没从那场流感的阴影中走出来,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刘芳菲还穿着
那身单薄的工作服,窄瘦的脸藏在口罩下面。
“他们开始复习了吗?”
“嗯,下周就要开始了。”
姚希把书包放到她腿上,她拉开拉链,看到了里面的冬装和复习资料,再往下翻则是被日历纸包裹的厚厚几沓。
刘芳菲瞠目结舌,这些比她几天筹得加起来还要多:“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拉链又被原封不动地拉上,姚希摘下围巾,系在了她光秃秃的脖子上:“算是我借给你的,等攒够了别忘了还哦。”
这些钱对姚希来说不多不少,但拿出来后手头也不宽裕了。
“我托姗姐办了张体验卡,等您有时间来店里,我免费给您美容。”
她看着刘芳菲急忙翻口袋,随即起身道:“外面太冷了,赶紧回去吧,我也还有点事要办。”
这几天,姚希时不时在楼下蹲守,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蹲到了洋洋,将人堵进死胡同盘问了一番。
关于奶奶的状况,洋洋同样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前不久住了院。
她用了一套绝版漫画委托他打听地址,又让他务必跟家里人守口如瓶。
在县医院住院的人并不多,一路上甚至没有看到穿白衣的工作人员,姚希按照墙上贴的简易地图,才找到了藏在不起眼处的小科室。
病区大门未锁,轻轻一推便能进去,嗅到一股不明显的消毒水味。
“医生!护士!”
迎面跑来的络腮胡男人撞开她的肩膀,身上的烟味浓重到呛人,接踵而至的是身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
姚希贴着墙壁让路,被护士站的小护士发现后,以为又是来推销保险的:“能不能听懂人话呀,这里是病房,不是事务所。”
“我是来看病人的。”她解释着。
小护士不耐烦,直接上手把她往外面推:“不行不行,快点出去,要不我就喊保安了。”
姚希不得不退到门外,想着怎么才能说清楚,突然走廊钻出一个男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阿姨!”
……
梁美英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的,刚刚帮衬着收拾干净,老太太睡下才不久。
小孩正是爱闹腾的年纪,梁美英干脆把手机给了孩子,这才安静了下来:“小北没来吗?”
“他不知道我过来。”
梁美英转头,看着安静地站在病房外的姚希,叹了口长气。
吊瓶的液体滴得极慢,两根鼻管没入鼻腔,留置针挂在松弛的皮肤上,身上臃肿地套了几件衣服,最外面是件男款棉服。
姚希盯着窗沿上放着的洗漱套件,黑色口杯里的牙刷毛分了叉:“奶奶住了多久了?”
“听说是十月一住进来的,大概一个多月了吧。”
刚好是她参加婚礼的那天。
姚希继续问道:“是肝炎还是胰腺炎?我知道有家很好的医院……”
“不用麻烦了,复发三期,没有手术机会了。”梁美英似乎对病况很清楚。
“那移植呢,如果没有扩散,说不定还有希望的。”
“小北没和你说过吗?”
“说什么?”
姚希怔了一下,看她摆手道:“移植手术啊,三年前就已经做过了,那时候小北在外面,老太太自己偷偷扛着,要不是我发现了,估计都撑不到年上。”
平车从病房推出,白色床单隐约显现出人的形状,络腮胡男人一声不吭地跟在车后,平静得异常。
小孩不小心撞到他身上,像是撞见了鬼,抽抽涕涕地跑回来,躲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