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意彤望着那双眼,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瞬时泛起一阵酸楚,于是把声音放缓了些,可听起来却更加不容置喙:“可我还是不放心,跟我一起去看看李医生,好吗?”
姜梓昙没有说话,只好收回目光,连带那份期盼也敛在绷直的嘴角中,扭头看向窗外的滨江,只把微微侧着的背对着陶意彤,默姜这辆银白色宾利继续行驶在日落大道中。
陶意彤看着那抹背对自己的身影,莫名想起了从前的时光。
只是那时候是在傍晚挤满人的公交车上,是两个分着一个耳机,被挤得彼此依偎的身影,而不是像如今,虽并肩坐在偌大的轿车里,却只留下貌合神离的背影。
就这般虚妄地回忆着,陶意彤握着方向盘的手抓紧了些,可却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加快驶向私人诊所的速度。
等到了李文茹的私人诊所,陶意彤与前台接待沟通了几句,才转过头对一路沉默的姜梓昙说:“梓昙,李医生已经在走廊尽头的五号诊室等你。”
姜梓昙点了点头,头仍微微低着,只给陶意彤留下一个柔软的发旋和低敛的眉眼。
“可以让我一个人去吗?”
陶意彤只往走廊稍挪了两步,便听见姜梓昙低声道,因而脚步生生顿住,看向那抹带着点抗拒的。
明明话里是拒绝,可陶意彤却分明感受到那只出卖话语的,依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心,在这炎热的暑天里,依旧是沁着寒。
“没事的。”陶意彤没有再挪动脚步,只是一只手覆在姜梓昙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摸向那柔软的发旋,望着姜梓昙一双如同浸在冰窖的双眸,“只是像从前一样,和李医生聊聊天。”
姜梓昙闻言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就像从前做过千百遍一样,企图用蹩脚的笑容让他人放心。
陶意彤看不过眼,也不喜欢这般难看的强自欢笑,恶作剧般用指尖轻掐了掐姜梓昙的脸庞,等姜梓昙双眸露出几分如冰川破裂的无措,才暗笑着放开,任姜梓昙去找李医生。
“请进。”
姜梓昙敲了几声门,从门内立刻传来一把温和的声音。
李文茹从文件里抬起头,见到走进来的姜梓昙,立刻温和一笑,给姜梓昙递了杯水,柔声道:“这个复诊我可等了七年噢。”
“抱歉……”
姜梓昙刚在椅子上坐稳,听李文茹一说,顿觉如芒在背,立刻敛眉低眼,不敢看李文茹一眼。
李文茹只微微摇头,把手覆在姜梓昙有些微凉的手上:“梓昙,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以跟我描述一下最近的状况吗?”李文茹点到为止,继而循循善诱着,“这几年有找其他医生看过吗?”
姜梓昙点点头:“有的。这七年来一直都有断断续续找医生看过,也一直准时定量地吃药,我觉得控制得挺好的,前不久报告提示只有轻度的焦虑了。”
李文茹一听,笑道:“那很好啊!或姜能告诉我现在吃的药物名字,以及给我看之前的检查报告记录吗?”
姜梓昙点了点头,把手机里的报告记录和药物名字递给李文茹看,看了一眼李文茹,后微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凉白开,开口道:“其实当年离开宜港后,病情一直都控制得挺好的,只是最近又开始有些焦虑失眠。”
李文茹闻言抬头,用一双温润的目光看着姜梓昙,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最近我又遇到了陶意彤。”
姜梓昙语气无悲无喜,可眸色却如浸在水中的月影般朦胧。
“不知道李医生你还记得吗?”姜梓昙无端一笑,“当年的我说过,我觉得痛苦根源是来自陶家。”
姜梓昙望着李文茹聆听的目光,收到鼓励般继续道:“所以我当初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宜港。”
“医生,你知道吗?离开之后,我觉得状态真的好了很多,我到了宁圳读书,独自生活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也过着有些辛苦但也不缺幸福时光的生活,经历这么多年,那个曾经困住我的境遇好像也没变得这么重要了。”
说及此处时,姜梓昙的双眸兀的一亮:“现在我是一名舞蹈老师,我还去了乡村支教,帮助了很多女孩子,我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那些绝望和痛苦好像也因此渐渐消失了。”
李文茹一直聆听着姜梓昙娓娓而谈,等姜梓昙停下,才认真回道:“你很了不起。一个抑郁患者靠自己走出来真的很难。”
“可是梓昙,抑郁症是株很容易死灰复燃、春风吹又生的杂草。”李文茹顿了顿,“你觉得最近焦虑和失眠的症状加重,这必须重视起来,能和我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是因为回宜港重新遇到陶意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