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意下了榻,找到书案上的镜子,沈南音的静室本来没有镜子,肯定是为了她才准备了一面水镜。
她照着水镜,看着镜中倒映的脸庞,想到自己被沈南音接住没多久就昏过去了,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人看着气色很好,不但不虚弱,好像还胖了点??
奇怪,在会胖,难不成还能吃东西?
程雪意表情古怪地摸了摸腰腹,突然冒出一个猜想。
她不会是——
程雪意猛地冲出静室,飞扬的发辫和发带与乾天宗宁静的和光映衬,带起热烈又温暖的春风。
正处理宗务的沈南音第一时间感知到她出来了,他手下笔尖一顿,身边的弟子不禁问道:“宗主,是玉简内有什么问题吗?”
不等沈南音回答,弟子便眼前一花,只觉一片雪花飞过,视野再清晰起来时,便看见宗主怀里抱着个姑娘,姑娘侧脸无瑕,眼睛极大,神采奕奕地忽扇着。
这张脸实在熟悉,弟子一看就知道是谁,神色微妙一瞬,无需沈南音吩咐,麻利地躬身退下,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不窥视半分。
程雪意压根没在乎旁人,她有些被自己的猜想震撼到,满心满眼只有沈南音。
“大师兄!”
沈南音换了衣裳,是掌门仪冠,制式顶格,鹤吞日月的锦袍与莲花道冠繁复华丽,与他素日喜欢的寻常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这样的他别有一番俊美之姿,恍如画中仙走下画卷,一点点被她的红尘欲念染上色彩。
“你醒了。”
沈南音没对她当着人亲密放肆的行为做出任何指责,甚至看上去很受用,他认真地帮她理顺了凌乱的发丝和衣带,手落在她的发顶,轻柔地抚过,带着无限的眷恋与思念。
程雪意被摸得神思恍惚,禁不住问:“我睡了多久?”
沈南音望着她,定定说道:“恰好七七四十九日。”
……四十九天??
她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四十九天,足够修界完成一切收尾,万事都尘埃落定了。
程雪意愣了愣,一时忘了自己跑来兴冲冲要说什么,先道:“我娘的魂魄……”
“我在不念前尘里找到了,已经妥善安置。”
“那阿青……”
“伤势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动用灵力了,昨日她才去静室看过你。”
程雪意剧烈跳动的心一点点平稳下来,目光凝在沈南音身上,轻声问:“那修界如今……”
“此一战虽关乎甚大,好在未曾伤到凡间百姓。如今噬心谷没了,我将作乱的群魔论罪而处,你的三个手下我只关了起来,未曾处置,等你亲自安排。”沈南音缓缓道,“从今后,修界不论族类,只看善恶。”
程雪意眼眶一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也知道,自己没听错,她耳朵没出问题,沈南音也不会骗她,所以她和娘期盼了很久的一天,终于到了。
“灼灼,往后你想去哪里便可去哪里,想如何便如何,你可以自由天地,无拘无束,再不用颠沛流离,困苦坚守。”
程雪意再忍不住,倾身吻了吻他的唇,眼睛酸涩道:“……那日你带走陆炳灵,没来看我与钟昔影决战,我以为,你会难过到短时间内不愿见我呢。”
如师如父的人真的死了,这件事真的发生和还未发生,差别是很大的。
程雪意可以理解他会有一段时间的沉寂。
但他没有。
“谈不上难过。”
沈南音想了想说,“我对师尊,更多是尊重。”
尊重他的来。
尊重他的去。
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和自己的因果。
程雪意叹为观止地望着他,觉得自己真是不明白这个人,在一起这样久,经历了这么多,还是不能时时刻刻猜准他的想法,他总是出乎她的预料。
她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这次在他脸颊上轻轻咬了咬,留下浅浅的牙印。
沈南音微微侧脸,牙印泛着微红,与他那双温和沉静的眸子结合,美得恍若镜花水月。
“好喜欢你。”程雪意情不自禁地说,“大师兄,正事儿说完了,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沈南音做了宗主,乾天宗的主道场就变成了真武道场。
静室旁边的大殿,就是他会客与处理宗务的地方。
做道君和弟子的时候,可以不在道场里留其他人,做了宗主却不得不改变,因为一个人是真的无法管理好偌大的乾天宗。
此刻殿门外人来人外,还有弟子守卫,但无召见他们是不会进来和窥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