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小东西你在哪??”他急得脸上微红,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不敢大声叫,怕引起又一轮泥崩,只得沿路不断地寻。
终于,被他在一棵塌倒的枯树旁发现那团雪色的踪迹,那小家伙小小一团,腿上落了伤,只能胆怯地躲在枯树的枝丫下。
“原来你在这里,可真不让人省心。”他低柔地骂着,伸手要去抱起它。
不料,在这时候,半山腰处,又一股泥石流如猛兽般,伴随隆隆声汹涌而至。
上一个泥石流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将那匹马活埋进了土里,这一次,眼瞅着就要躲不开。
他不该为了一只小东西,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的,但是,当云影把它送来他身边时,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拨开石棺门,所看见的那道光。
他抱紧了小兔子,与泥石流拼速度,与天拼命!
轰隆隆一声巨响,沉重而带着窒息感的泥土顷刻将他包裹,他感觉血液一下子被捂得暖了起来,身体被沉沉地覆盖着,他感觉自己仿佛重回母体般,周身都轻盈了起来。
窒息感是很难受的,他像一支被埋进土里孤独生根了许多年的竹子,明明惧怕黑暗,却不得不在黑暗里寻找得见天光的路。
外面的雨再次哗啦啦下了起来,山雨飘摇,山水间的一切都在这场风雨里被刮得东倒西歪。
雨水慢慢洗刷出一点东西,泥水顺流而下。
泥丘旁的露出的手动了动,再动了动。
小兔子被送进城门内的医馆时,尚有气息在,可大夫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却说:“这位公子,似乎你的伤势比较严重啊...”
可裴陆戟却红着眼胁迫那大夫:“先救它!”
大夫:“......”
这位大夫行医生涯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遇过有人带上一只能当菜肴的家畜过来,要求先救家畜的。
死了大不了趁新鲜红烧一顿得了,犯得着吗...
可他并不敢在这位公子面前瞎说,他行走行医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分辨得出哪些人好惹,哪些人惹不得的。
这位公子一身落魄的衣着,可却并不能遮盖住他身上的高贵之气。
倘若这只家畜一不小心只能沦为盘中餐之用了,说不定他还惹一身是非。
所以他打早就跟裴陆戟挑明道:“公子,我这医馆是医人,不是医...”
他盯了盯那挣扎不断地兔子,“我用药只能按人的再适当减量去用,但是不保证能治得完全好啊...”
裴陆戟道:“那你们这里,可有治兔子第一好手的大夫?”
大夫:“......”
“这...”他为难道:“在我们这里...兔子不是自家养来偶尔开顿荤解解馋的,就是要论斤卖给别人的,甚少...”
裴陆戟听明白了也不废话,叮嘱那大夫赶紧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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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陆戟在镇上待了好几天才回营,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一身伤,身上绑绷带的地方也多了。
戚央央看见他带着伤,还被宋将军阴阳怪气地责怪,说要上报给秦相,他不服军纪私自离营,要让秦相革除他的职务。
裴陆戟当下就笑了,他拎出钦天剑,“砰”一声撂到他面前,“这把钦天剑是丞相在圣上处拿来给我的,你可知道为何每次朝中有文臣下地方军营,圣上都必须赐剑?”
“是因为,某些地方武将仗着自己是地头虎,就敢对朝中比自己高品阶大臣动武,天子认为,下派的中央大臣乃代表了圣上的颜面,你们但凡对中央朝臣不敬,就相当于藐视圣上。”
“宋将军是认为,秦丞相的官职大,能大得过圣上去,是吗?”
宋敞一听,当下就拉着脸跪了下来,“卑职...不敢。”
“幸好你不敢,”裴陆戟言笑晏晏,“要不然,我还以为,秦相现在当真没把圣上放在眼里了。”
“你此举险些害得丞相大人丢失名义,自己下去领三十军杖吧。”
宋敞愣了愣,咬牙握拳死死地盯着他,却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憋屈地下去领军杖。
而裴陆戟在大家面前惩戒完宋敞,该干的农活还是独自拖着锄头去干,平时在军营还是大多干些让人看不起的粗活一类的,衣裳自己洗,吃饭也自觉地吃最后。
只是,现在每次他拿起锄头要去荒地时,有部分军士会自觉地跟上,衣服浆洗完也有人帮忙晾晒,吃最后的剩饭也变得饭热饭菜丰富起来。
有一次戚央央在军营伙食堂遇见他来打饭,他的右手有些不利索,端的汤碗都洒出来一些,见他坐在那里,手持勺子吃饭时,那手怎么也送不到手边去,饭便也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