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搓了搓手心,又摸了一把脸:“只是暂时的,你别想多,等这件事过去了就好了。”
陆祺没有力气再去据理力争了。
他像是一个丧失了全部力气和生机的病人,面对病入膏肓的自己,只能屈服:“我明白了。”
“你在系统上提交长假申请吧,教务处那边会通过的。”
聊到这儿,陆祺知道,结束了。
这场闹剧以他被停职作为结尾。
潦草收场。
他撑着纯木桌子,站起身时踉跄了两下。
声音疲软,带着点看破红尘的苍凉感:“我先走了。”
所有的委屈,在转身间化作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薄红的眼角淌落到唇角。
陆祺狼狈地伸出舌尖舔掉,推门离开。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陆祺抬头看了一眼远在天边的火红的太阳。
知道他被停职后,陈兆杰来咨询所找过他几次,都被他的助理或者是赵安年想办法拦下了。
陆祺觉得自己现在没有精力继续为来访者提供咨询服务,干脆让助理这段时间先把他的预约暂停。
结束了手头上最后两个预约,陆祺回到家睡了一觉。
这一觉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
想来后天黑得彻底,整座城市寂静无声,只有陆祺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床边,俯视整座城市。
那种沮丧的、无能为力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他终于撑不住了。
大脑在拼命鸣笛,他犹豫片刻,颤抖着手给顾琅言拨打了一通电话。
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强撑,不想让自己影响到顾琅言的情绪,就在和他的聊天中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在这个夜晚,看着高悬在头顶的柔和月光,陆祺心中寂寞又空虚,他极力渴求想要被填满。
什么都好。
只要能让他有安全感。
能让他不必再在夜里流泪。
陆祺在师范大学任职几年,日子平平淡淡,他虽然对这份工作没有那么喜欢,但早已习惯了。
他觉得自己会一直在这里教学,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可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
“嘟——”
这通电话一直没被接通。
陆祺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手机仍至一旁,没挂断,陆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铃声。
整整过去两分钟,陆祺还是把电话挂掉了。
顾琅言在忙。
陆祺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心存幻想。
幻想他拨过去,顾琅言就能立刻接听。
然后他只需要听着顾琅言的呼吸声就好了,他不会对顾琅言诉苦,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遭遇,他只是……
陆祺忽然能明白当时八年前闭口不提自己苦难的顾琅言的想法了。
陆祺崩溃地抹了把眼泪,他只是想他了而已。
陆祺吸了吸鼻子,他不想哭的,可偏偏在打不通电话的这一刻,委屈到达了另一个巅峰。
心脏被贯穿的疼痛顺着血液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伤口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回声清脆。
陆祺再次紧紧抱住膝盖,沉默地看着漆黑的城市。
他没有任何困意,就这么一直坐在床边,窗帘敞开着,窗外忽然起风了,树枝在风中飘摇,被拉扯成怪异的模样。
陆祺这才突然想起这几天看到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即将登陆。
原来还没登陆吗?
陆祺自嘲一般地笑着,那他怎么感觉已经台风过境、寸草不生了呢。
第二天顾琅言特意发消息问陆祺,凌晨他没接到的那通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仿佛那晚情绪崩溃只是假象,陆祺相当平静地回复他:“没事,晚上做噩梦,想跟你聊一聊。”
顾琅言对此很受用,他笑着跟陆祺说:“这几天太忙了,等我过两天陪你聊。”
陆祺把这条语音贴在耳边反复播放了好几遍。
就像是顾琅言正贴在他耳畔对他低语。
这就够了。
*
台风登陆的前几天,陆祺开车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先给周月萍那里送去了一些。
回家后陆祺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始终觉得心里很压抑。
沉甸甸的,像是塞下了一块巨石,将那颗柔软的心脏撑得又满又涨,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陆祺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瞎想,干脆驱车前往陈知行的酒吧。
不到八点,“不夜天”刚刚营业。
可能是因为台风,酒吧里人不算多,跟平常比起来简直算得上冷清。
陈知行落得清闲,坐在吧台旁研究新品,他一只脚垂在地上,一只脚搭在高脚凳的凳腿旁,光看背影就能感觉出他扑面而来的骚气。
陆祺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出凳子坐在他旁边。
可陈知行却头也不抬,嘴边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含含糊糊地说:“不加私人微信,可以扫码关注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