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巨响,顾琅言感觉自己的心脏坠落深不见底的海水中,随着海水涨又落。
陆祺能确定他没看错,刚才在自己说出那句话后他眼底闪过一抹光亮,那双漆黑的瞳孔又染上了陆祺许久未曾见过的鲜艳色彩。
他张了张嘴,低喃:“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陆祺心里憋着一口气,看他这样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高兴成这样,陆祺反而会更加难过。
顾琅言抓了一把凌乱的蓝发,坦诚道:“今天是我妈祭日,我早上去看她了。”
陆祺紧紧握着拳头,声音颤抖:“舒阿姨……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出道之后的一年,”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蕴藏着极大的痛苦:“她为我撑了这么久,最后还是离开了,到最后都没能看到我站在舞台上。”
“她的人生有太多遗憾了。”
“我大概是是最大的遗憾。”
“很可惜,她没能看到那个男人锒铛入狱。”
顾琅言的父亲在三年前回国,当天就被警察带走,那场迟到了几年的审判才刚刚拉开帷幕,这件事在网上传播得范围很大,那段时间可谓是黑粉的狂欢,几乎每一条有关顾琅言的微博下都有人说他是“法制咖的儿子”。
但顾琅言本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骤减的商务和代言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喘息。同时他的团队非常成熟,短短半个月就彻底扭转了风评,甚至还买通营销号,添油加醋地散播他替父还债的旧事,那段时间网络上,顾琅言穿梭在城市角落里打工挣钱的照片、视频层出不穷,狠狠地虐了一波粉丝,还顺手帮他拿到了不错的剧本和资源。
陆祺的喉咙发紧,他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顾琅言看出他的情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真实的笑:“没事,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
如果过去了,那为什么还要一个人躲藏起来?
陆祺垂眸,小心翼翼地说:“下次……下次的话,可以找我陪你一起去,如果你不觉得被打扰的话。”
闻言,顾琅言终于肯直视他了,“……好。”
陆祺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但又忍不住想要问出那个困扰着他的问题。
“为什么会来这里?”
顾琅言愣了一下,侧过头去看这件狭小的出租屋,“这里对我来说很重要。”
陆祺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让眩晕的大脑清醒一些,他岔开话题说:“你买下这里了?”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房主太倔强了,不肯卖,我只能长期租下来了。”
陆祺松了口气,呼吸都顺畅了。
他忽然想到这里缺了点什么了,“小白……还好吗?”
这间房子,不仅属于他和顾琅言,还属于小白。
顾琅言沉默了几秒钟,“去年,小白生病去世了。”
陆祺瞪大了眼睛,体温骤降,仿佛坠入冰窟。
他迷茫地眨着眼睛,慢慢的,眼眶发热,鼻头酸楚:“怎么会……”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
他知道一条狗的寿命只是短短十几年,但这才过去多久啊?
陆祺恍然大悟。
八年了。
时间不仅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也同样在小白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去年它生了一场病,我那段时间太忙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顾琅言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自责,小白是舒然买来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的,陪伴着他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同样占据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可却因为疏忽,永久地离开了他的身边。
“啪”的一下,眼泪砸在手背上,陆祺慌忙蹭掉,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它……走的时候,痛苦吗?”
“它跑出去了。”顾琅言的声音重重落在他的耳膜上,刺痛了心脏:“它拖着病重的身体趁阿姨不注意跑出去了。”
陆祺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了,争先恐后地从眼眶滚落。
它不想死在家里。
所以它选择离开。
陆祺很难想象,它是怎样拖着颤颤巍巍的身子,毅然决然地离开家,然后孤独地面对死亡。
胸口的酸痛还在蔓延,陆祺捂着胸口,眼泪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他唇色发白,心中被无限的悔恨占据。
他在离开这栋房子的时候,没想到那会是它和小白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甚至没来得及再好好给它一个拥抱。
陆祺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脱身。
顾琅言坐到他身边,温暖的掌心拍打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生命的脆弱和渺小让他又一次意识到,有的人、有的事、有的生命,一错过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