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泽伸手把他往里拉。
“我没生气。”
这孩子不知道是被酒精毒傻了,还是本身就是心大。他背对着楼下,站在楼梯上,路泽一拉他,他卯着劲往后挣。
路泽没料到他会这样,倏地一惊,大步绕到他身后。两手抓着两边胳膊,直接将人往上提了一层。
那一瞬间的惊慌对路泽来说是极其陌生的情绪反应,连带出有些生气,他黑着脸训斥:
“你再犯浑?!”
顾言耷拉着眼皮,没管路泽此刻的不悦,而是自顾自的回答着路泽上一句回复。
“还说没生气,没生气你不理人,让你等我都不等我······”
路泽看不见他长睫覆盖下的眼神是什么样,只听见语气带着委屈和控诉,心里忽地陷了一块。
“好了,不说了,你先回去睡······”
路泽架着顾言往对面走。
顾言醉是醉了,但还没到不知死活的地步。
他拉住了路泽正要敲门的手。
“别·······别敲,我爸要知道我喝酒了······”顾言说了一半卡壳,盯着某处愣神。
路泽等了一会,没听见他往下说。他低头看了一眼,顾言迷迷瞪瞪地,明显在神游天外,便用手指点了下他的脑门。
“知道了怎么样?”
顾言又继续说。
“知道了他会说死我,会用······眼神剜死我········”
“你不知道,他干半辈子老师了,最会的就是这个·····”
——
路泽知道家里不可能会有白糖这种东西,但他还是在厨房里找了一番。
顾言在沙发上呆了半分钟不到,就呆不住了。路泽在厨房里,他就趴在厨房门口,一遍遍叫路泽,叫了他也不说有什么事。
“路泽”
“嗯”
“路泽”
“嗯”
“路泽”
“嗯”
人人都道路大佬脾气不好,但是这会没人知道他耐心底限在哪,总之是顾言叫了他几遍,他就回答了几遍。
路泽找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端了杯温水从厨房出来。
醉了酒的顾言跟屁虫似的跟着。
“路泽。”
“嗯。”路泽把水杯递过去,“喝了。”
这会顾言倒是听话,直接拿过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灌完。
路泽伸手把空杯接过来,问他:“你今晚在哪儿喝的酒?”
顾言抬手搓了搓右边的脸颊,说:“楼下小卖部买了个易拉罐。”
路泽嘴角动了动,他其实是想笑。但顾言以为他说了什么没听清,忽然凑过去问:
“你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气扑过来,屋里灯给顾言的眼睛染了一层光亮。路泽垂眸看了片刻,才开口。
“没说什么。”
路泽把卧室的床让给了顾言,自己准备去沙发的睡一晚。他刚要出去,顾言突然又叫了他一声。
“路泽。”
“嗯?”路泽转过身,床上那人正侧着身子躺,两个手叠着垫在脸颊下,看起来乖的要命。
只是刚刚还盖的好好的被子,现在只有一角搭在腿上。
路泽走过去,重新把被子拉上去,掖好。待起身的时候,衣角被轻轻地拉住了。
“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我那不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不是……”顾言说。
路泽拿着他的手腕放回被子里,声音落得很低,带着一点颗粒感。
“嗯,我知道。”
“不是……你不知道……”顾言又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抓住路泽衣服的一角。
他眼神有些失焦,眉头却蹙了起来,看着很焦急,像是有话还没说完,怕对方走掉。
路泽停着没动,他想了想,然后蹲下身,视线和顾言维持在一个高度。
“你说。”
顾言这才将眉头松开,他把视线投进对面路泽的眼睛里。
“我说没说过,你真的是一个很牛逼的人,又强大又优秀······”
路泽跟他对视着,眼神平静。
“那天我发脾气,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我害怕······”
路泽默然了半晌,忽然问道:“你害怕什么?”
顾言翻了下身,换成仰面躺着,他看着屋顶的天花板沉默了半天后,回道:
“我怕你放弃你自己,我不想你这样······”
我不想你这样。
时钟在沉静的空间里用细细的指针推着庞大的时间前进。
路泽从来没思考过自己的之前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他在时间废墟里始终如一的空白着茫然着无所谓着。
他原以为永远不会有所改变,但是十七岁这年突然出现了一个叫顾言的,他野蛮的闯进来,持刀行凶,不容商量的划烂了四周的白布。
可他却不想反抗,任由之前的世界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