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空旷所以冷清得像个旅馆房间。
唯独能显露出一点人家寻常味的,是写字台靠墙边的位置,摆了一张相框,里面的女人笑得弯了眼睛,怀前圈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垮着一张小脸看上去并不情愿被人拍照。
路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放下了,他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靠在椅子里,胳膊环在胸前,头微微后仰,已经闭了眼睛。
顾言看向旁边的床,睡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他沉吟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兀自转身到床上去躺下了。
他起初向里侧转身,背对着路泽。可口袋里的钥匙硌得实在难受,顾言又翻身换了一个方向。
台灯的亮度被拧到最低,光源在靠后一点点的位置。正好的,完整的,把路泽的轮廓勾勒出来。
顾言曲肘枕着,望着那段起伏有致的线条默默了许久。他并没忘记带钥匙,自上次吃过一次被锁门外的亏之后他出门去都会特意检查一下。
这样的说辞也不过是下意识的找的借口,他没有很好的办法,他没资格去对路泽说教,甚至今晚的举动也已经有些过火了。
可顾言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尤其一看到路泽那副淡漠的,无动于衷的模样,就想扑过去狠狠甩他两拳,把他那些危险的想法全部打飞。
默然许久,顾言轻声问了一句:“睡了吗?”
路泽眼尾的睫毛颤了一下,即便光线并不充足,顾言还捕捉到这一细微的动作。
“我能问你点事吗?”顾言于是又问了一句。
少顷,路泽嘴唇动了一下,声音压在喉咙里沉沉地有些不真切。
“说。”
顾言起身坐起来,“你脖子怎么伤的?”
“不小心。”路泽回答得很简单。
顾言两手撑着床边,身子往前倾了倾,又问:“不小心伤成这样?你不小心还是根本无所谓伤不伤成这样?”
外面的车流声少了白日喧嚣的掩盖,格外清晰,车轮卷着风压着路面呼啸而过。一阵亮光从窗外投映进屋里,映着窗框笔直的光影,从一个人的脸上快速掠过另一人的脸上,然后消失在墙角边。
路泽睁开眼,盯着暗色的某处,没有作什么回答。
混混们为了地盘为了利益打架闹事是常有的事,自从他开始给李昂帮忙,更是司空见惯。
不过是混乱里有人持刀挥了他一下,这种事他从不放在心上,伤到了就伤到了也没什么好疼惜的。
路泽其实大抵能猜到几分顾言今晚反常行为的缘由,一如他现在迫切的语气,仿佛他受伤成了一件有关紧要的大事。
他恍惚了半晌,又扭头看向旁边。那人已经又躺下了,像是没有得到回应而情绪很差,微蹙着眉头望向房顶发呆。
路泽起身把台灯彻底拧灭。
“不早了,睡吧。”
黑暗里,顾言回应了他一声。
“好…”
早上顾言起来,屋子里只剩他一个。写字台上放着一支没拆封的新牙刷,旁边还有俩包子裹在塑料袋里,塑料袋上都是热气凝结的小水珠,看上去应该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
顾言洗漱完出来,路泽正推门从门外进来,他黑色运动薄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立起来的领子刚好盖住了脖子上的伤处。
“开锁师傅我叫来了,收拾完就出来看一下。”
顾言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哦了一声。
开锁老师傅一眼就认出顾言来,毕竟上次顾言跳出来呔那一嗓子,害得他回去心脏不舒服了半天。
估计是还记那一吓之仇,老爷子手下一边忙活,嘴上一边念叨: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忘性大,钥匙怎么还能忘记呢…”
顾言耷拉着眼皮,靠着门框一声不吭地咬包子。他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嘴角却是向下的,看上去像是有点委屈。
好在老师傅手速不慢,没捞着念叨几句就完活了。
顾言闪进门里,倏尔又探出头来,朝着路泽道:“你等我会儿···”
路泽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听见门里踢踢踏踏了几声。顾言单肩挂着书包又从门里闪了出来。
“走吧······”
路泽:“去哪?”
顾言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还顺道抬手抓了下额前有些起飞的刘海儿。
“废话,学校啊······”
路泽听罢转身要往屋里走,顾言以为他又要不去了,先他一步窜了过去,扬起胳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你别说你又要逃早自习啊,最近杆杆查得可紧······”
路泽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得一欠身,条件反射地刚要把勾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反拧,一眼又瞥见那人正在楼梯边缘,身上蓄着劲儿,硬是把挂在他脖子上的顾言往后提了一步,才又绷着脸说道:“你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