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反手甩上门,闷头进了对面门里。
他进门后又找了沙发的一角呆着,一条腿蜷起来,下巴垫在膝盖上,也不说话,就望着某处发呆。
视线里灯光被挡住,顾言抬头看着走到他面前的路泽,视线跟着他蹲下的动作也缓慢落下。
两人的面对面的距离不足一尺,顾言注意到路泽目光落点是在自己脸颊的伤处。
他的手抬了下,但是抬到一半又落了回去,没人知道他原本这个动作的最终落向是哪。
顾言的眼睫很细微地落了落,接着又把下巴重新放到膝盖上。
“打架了?”路泽问。
顾言没回答,把脸偏了偏,躲开了路泽注视的目光。
“跟谁?”路泽上半身往前动了一点。
“跟一煞笔!”顾言咬着牙嘟囔了句。
说完他又把目光落去了别处,语气僵硬的画上句点,没给人再讨论下去的任何衔接。
窗户缝里躲进了只妄图过冬的秋虫,吱吱地叫了几声便再也没了动静,整个空间里又开始安静的要命。
“你把老葛他儿子打了,对吧。”良久的沉默后,路泽忽然说了句。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证明他都知道。
顾言一怔,转头看他。
他死死盯着路泽的唇线,似乎已经提前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在那条唇线即将变化的时候,顾言抢先开了口。
“是我打的!怎么了!”情绪突然地爆发,连呼吸都跟着剧烈起来。
“你不用说没必要为你也不需要为你什么的!我没为你!我就是自个儿看他不顺眼,你管不着!”
顾言说完把头扭到旁边,他没看见此刻路泽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心里突然漫起来的委屈和沮丧,让他有点难以控制。
“你管不着······”他又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脸上疼不疼?”路泽问。
他的语气放得很轻,轻的顾言都有种错觉,好像他一直都是一个耐心又温柔的人。
要不说人在绷着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听见这样的询问,那股子委屈的情绪顷刻间就抵达了眼眶,压都压不下去。
顾言觉得自己眼角发热,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心里默念着:不能哭不能哭,哭了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开始尝试着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
顾言:“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葛他儿子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是不是找人报复他。”路泽说。
“那你怎么说的?”顾言问。
“我说,是,再敢恶心我,下次我亲自揍。”
顾言嗤笑了一声,情绪跟着好了一点。愤愤地说:“活该他!怪不得到了派出所一个劲儿的装孙子!这煞笔就是揍轻了。”
他想到了什么,又看向路泽。
“那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人就是我?”
路泽对视着的目光动了动。
这并不难。
因为,除了你,别人不会为他这样。
他淡道:“我猜的。”
顾言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手指顺着裤子布料的纹路划,在空气里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
几秒后他又抬起头来,面带着疑惑。
“哎?那煞笔怎么会有你电话的?我下午给你打电话都是关机的啊······”
“那会儿我开机了。”路泽说着语气突然变得有点不一样。
顾言抬眼看他,那一瞬他不知道原因。
接着,又听见他说:“他拿老葛的手机打的。”
一听到老葛,顾言心里抑制不住的难受了起来,拢共才认识老葛不到半年,就这样难受,他无法想象路泽心里得承担多大的痛楚。
他真的巴不得路泽能哭出来闹出来喊出来,可偏偏他是那样的性子,什么也闷在心里,默默地承受。没人知道这些痛苦在他心里最后都去往了何处,是会随着时间消散,还是会慢慢长进心脏里,成为一根永远不会消失的刺。
可他能确定的是,此时的路泽正在遭受着一场巨大的痛苦,但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想到这儿,顾言又开始使劲眨眼了,眼底不争气地酸涩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于是,他想抬手揉把眼,掩饰他现在岌岌可危的情绪。
“别碰。”路泽制止了他。
他的半个手掌落在顾言的耳侧。
顾言想揉眼的手止在了半空。
夜晚灯的光线落进眼眸,汇成清亮的水面,突然变重的心跳声乱了这一汪水面,所见之处都波光粼粼了起来。
手掌心的温热隔着皮肤传导进心里,顾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朵遍布的神经格外丰富的缘故,才使得掌心的温度忽地长成了漫天大火,把所有理智都烧毁的干干净净。
夜色沉重,今晚没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