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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面馆外风雨大作,冠如清的头一阵抽痛,燥热烦恼的手指想要找到一个支点。
于是指尖不动声色地攀上脖颈上那条泛着皮质光泽的黑色长绳末端:
那块质地嶙峋,被他仔细磨了又磨,要送给叶泠的一颗星星。
他的喉间涌出一股甜腻的血腥味。
回忆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线或湍急河流上船只断掉的纤绳,几近失控,涌向他多年的梦魇。
那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纠缠在他心头梦里,要邀他共沉沦的场景。
叶泠醉醺醺地追了出来。
冠如清心情不佳,叶泠醉醺醺地说话也颠三倒四,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
叶泠甩下一句‘绝交’,还真就对他避而不见六七年。
拥有挚爱太沉重,会拖垮冠如清本就不够轻盈的灵魂。
冠如清眼帘低垂,半晌终于捱不过,嗓音沉哑,“我们虽然是合约夫妻,但你和别的男人的绯闻,传出去也不好听,就买了。”
“那你早上生气给谁看?”
“我没有生气。”冠如清收回前倾的身子,靠到椅背上,环抱着手。
似乎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可信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天生臭脸。
叶泠挑眉,“冠如清,你知道吗?你每次撒谎都皱眉。”
冠如清顿住,没忍住抬起眸子快速瞄她一眼。
叶泠心里更是了然,圆圆的瞳仁小狐狸一样从左边滑到右边,最终狡黠一笑。
“面来咯——”服务员端着面跑过来。
两人无声对峙之时,两碗油亮汤清的牛肉面上桌。
冠如清蹙眉,“老板,您这面上错了,我要的是清汤。”
闻言,胖胖的老板娘从雾气缭绕的煮面台后面跑出来,“哎呀,真是对不住,我刚才写单子的时候写漏了。”
老板娘作势要端走面,打量两人,一顿,“哟呵,小情侣真是好看,跟一对儿玉人一样。”
这么好看的一对人可不常见,老板娘擦了擦手,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两学生,换上一脸姨母笑,“你们是一中的学生吧?我记得你们,乖乖嘞,越长越好看了。”
叶泠笑着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顺便附送一个俏皮wink,喜得老板娘合不拢嘴。
老板娘看向冠如清,笑得更深,“我就记得你吃不了辣,却回回都来打包麻辣牛肉面,全是带去给这个小姑娘的吧?”
光说还不够,老板娘擦了擦手,招呼正在煮面的老板,“哎呀呀,老李你快来看啊,我就说他俩是一对嘛——”
这个好看的情侣,老板娘老早就磕上了。
闻言,冠如清垂眸,耳根子泛红。
叶泠‘扑哧’一声笑出来,故意追问,“老板娘,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老板娘点头如捣蒜。
冠如清语气冷冷,“老板娘,您记错了,我就是买给我自己吃的。”
“咋子可能会记错呢,来我麻辣面馆点清汤面的,你可是第一人呐。当年我家面馆才开,有你来点,我家才开始卖清汤面的啊。”
老板娘说话有股子辣椒省份的味道,听起来就让人深感:
冠如清碗里那点辣椒,放她家里,都是用来当眼药水的量啊。
冠如清面色冷峻,耳根子却已经开始燃烧。
叶泠收了玩心,对老板娘正色道,“阿姨,麻烦您给他换一碗吧。”
老板娘应了声,手刚伸下去,面碗却被人挪开。
“不用,我说了,我能吃辣。”
在叶泠震惊的眼神中,冠如清挑起一撮面送进口中。
面条的热气涌上,云雾一般,冠如清冷峻的眉眼变得鲜活,耳根子更是攀上一层艳红。
被辣椒辣到面上已然覆上一层薄红,指尖泛白,依旧一声不吭。
叶泠夹起面条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一边捧着腮帮子腹诽:
死傲娇。
想着,叶泠又笑了。
别人总说,冠如清高冷话少,好像天生就爱摆那张矜贵冠少爷的脸。
但在她心中,冠如清一直都是那个臭屁的邻家哥哥。
只是因为他与艰辛共存得久了一些,所以长成了厚厚的茧。
叶泠觉得这样的冠如清还挺可爱的。
“咳咳咳……”察觉到对面那人脸蛋涨红,盯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冠如清放下筷子,猛烈咳嗽。
叶泠捧着脸,把刚带过来的饮料拧开,递到冠如清的手上。
叶泠笑眼盈盈,“冠如清,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
叶泠故意卖了个关子,“今晚打完最后一场循环赛,我再告诉你。”
冠如清本就被老板娘和叶泠的追问撩拨得心猿意马,叶泠的声音像漂浮在空气中飘了很远。
终于坠落在他面前。
冠如清啜饮一口饮料,清了清嗓子,没忍住追问,“为什么现在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