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笑沉默了一会儿,轻叹口气:“实不相瞒,我也很久没回家了。”
终于聊到了关键之处,乔小沐强作镇定,假作诧异:“为什么呢?你妈也逼你结婚了?”
杨笑无奈一笑:“嗯。”
“啊?”乔小沐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杨笑再度叹了口气:“但此逼婚非彼逼婚,你的父母是给你选择好了结婚对象,我妈则是不断地给我安排各种相亲,说句不好听的,我感觉我已经把整个西辅市内以及周边城镇的奇葩男士全部见了一遍。无论是我妈还是介绍人,都觉得我年纪大了,还是个女博士,完全丧失了择偶的优势,所以我必须向下兼容才行。换句话说,她们觉得我不结婚不嫁人就活不下去,却又觉得我配不上条件好的男人。”
乔小沐:“……”听起来好窒息。
杨笑又说:“我妈含辛茹苦地抚养我长大,我当然爱她,但苦大仇深的中式教育模式实在是令我透不过气,你曾遭遇过那些道德绑架式的说教,我也都曾经历过,我甚至现在还在经历,只要我一回家或者跟我母亲打电话,不过三句她就开始念叨结婚嫁人生孩子的事情。我知道她并非恶意,她也不想把我往火坑里推,是她的受教育程度和成长环境约束了她的思维,但她已经将我推举了上去,让我站在她的肩膀上看到了更远阔的世界,又怎么能够要求我向下兼容呢?再者说,我这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又有什么弊端么?结婚和不结婚是两条不同的路,走哪条路都会后悔,不如选择一条让自己双脚更舒适的路。”
乔小沐很赞同杨笑的思想,也明白了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回家见妈妈了:不仅仅是因为童年残留的伤疤,还因为妈妈的爱太守旧,太压抑,太窒息。
想要她们母女二人重归于好,需要改变的也不只是杨笑,还有杨晴。
想了想,乔小沐又问:“那你、还想见到你妈妈么?”
杨笑无奈一笑:“我当然想,那是我妈。”但是说完之后,却又叹了口气,“其实毕业的时候我也想过去外地发展,彻底远离我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西辅,因为我离不开我妈妈,我妈妈也离不开我,我们相依为命了很多年,纵使我们之间恩怨不断,我们也还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
乔小沐了然,叹息着说:“我理解你,我之前也是,我爱我妈,但我就是不想回家见她,我放不下心头的那股怨气。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内心的矛盾和问题,也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杨笑不失时机地进行疏导:“所以站在一位丈夫的角度来说,你的先生很优秀。他会给你提供心理上的支撑,这很难得。”
虽然乔小沐还在和李西宴怄气,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就算不站在丈夫的角度来说,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杨笑:“你很欣赏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乔小沐咬住了下唇,犹犹豫豫了好久,才点了点头:“有点儿吧。”
杨笑又道:“其实也是有些爱意的,对么?”
乔小沐的脸颊又是一红,内心再度开始兵荒马乱,第一反应还是坚决否认:“不!不对!没有!我肯定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
杨笑无可奈何……总有死鸭子嘴硬的患者。
乔小沐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探究的东西,果断选择了结束治疗:“咱俩改天再聊吧,我感觉我这边差不多了,可以喊他进来了。”
杨笑却说:“其实你先生的问题不大,是个身心都很健全的成年人。”
乔小沐不可思议:“这你都能看出来?”
杨笑如实告知:“从见到他伊始我就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内核非常稳定的人,显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出生于与众不同的家庭之中,拥有极为健康的成长环境。”
乔小沐一边点头一边愤愤不平地说:“是的,是这样的,他就是那种小说里常见的天之骄子,想要什么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所以我对他的嫉妒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杨笑:“……”显然这位妻子的心理问题并不简单,对她丈夫的感情还相当复杂。
但乔小沐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继续做咨询了,率先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杨医生,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有限,需要缓一缓再继续治疗。”
杨笑也能理解:“好,那就下次见。”说着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起了右手,隔着办公桌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