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严心中猛地一惊,原以为世子已经彻底放下姜姑娘了,是以这段时间明知道姜姑娘尚在京城之中,却还是没有派人去找寻,没想到今日世子竟会冷不丁又提到了她。
虽然稍感意外,但是宋严还是神情恭敬地接过了画纸,按照世子的吩咐去了黄金楼。
伴随着一道木门吱嘎作响的声音,书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屋外隐约有风吹竹叶的声音传来,莫名,宋怀川又想到姜明月,想到了她自从落水之后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性子。
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宋严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仅仅只是一次落水,难不成就会让人的性子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那时候的宋怀川并不在意姜明月这个人,在他眼中,姜明月同没有生命的花草树木都没有区别,人在生死面前性子会发生变化也是所应当。
可是随着越来越了解姜明月,他就越是移不开目光,这些年走南闯北,他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自以为见多识广,自以为见识过人性的各种肮脏和不堪之后,就能洞若观火。
但他却从没有见过姜明月这样的人,冷静智,你以为她是冷心冷肺,可偏偏又能窥见她看似冰冷外衣之下的一颗柔软心肠。
千帆竟过,早该心冷如铁才是,她凭什么初心不改?
她的一番赤诚在他眼中不过是天真和愚蠢罢了。
眼下陛下将老夫人的尸身焚烧干净了,正是心旷神怡的时候,也没再继续暗中给他下绊子,反倒是宽厚地让他在侯府休息。
江南水患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陛下却一直都没有提论功行赏的事情,只是顺成章地忘记了那些九死一生搏出来的功绩。
不过宋怀川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他眼下唯一想干的事情就是将姜明月这匹桀骜不驯的马匹彻底驯服。
想到此,他略显清冷的眼底浮现了些许志在必得。
从前是派宋严查过姜明月的事情了,但是无论如何,宋怀川都不能将眼前这个聪慧智的姜明月同从前胆小怯懦的姜九姑娘联系起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的秉性似乎都不应该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来他应该派傅营再去江南查一查姜明月从前的事情。
宋怀川总是隐隐觉得,现在的姜明月与从前的姜九姑娘或许并不是同一个人。
一阵风吹过,竹园外的主子萧萧作响,梅园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府中管家这些日子在着手重建梅园,宋怀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拦了下来,斯人已逝,留着这些旧物又有什么用?
况且,过不了多久,恐怕他就要离开京城了,等到再次回京的时候,自会有比忠勇侯府更好的住处。
或许是自幼无父无母的缘故,他对这侯府并无太多卷恋。
又或许他本就是个亲缘单薄的人。
所以自然也不存在守孝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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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几日,许是察觉到了姜明月在故意拖延时间,侯府那边又派人前来黄金楼施压了,这两日绣楼中的绣娘也不再从最基本的针法教起来了,甚至要求姜明月要三天绣完一个荷包。
当然三天的期限并不算短,但也不算宽裕,是以姜明月也没办法再每日慢悠悠地刺绣了。
每日刺绣的时候她就在心底默默地咒骂宋怀川。
过了三日,九月下旬的时候,姜明月正好绣完了第一个荷包,孙娘子便拿去给了宋严,而后宋严便又将这个做工略显粗糙的荷包呈送给了世子。
宋严进书房的时候,宋怀川正在低头处公务,只是让宋严将荷包放在了桌子上,一直等到将手中的这份折子处完之后,他才将狼毫笔放在了笔搁之上,随后伸手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月牙白荷包拿了过来。
这一看,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针脚粗糙不看,纹样歪歪扭扭。
原本慈眉善目的观音在她手中竟是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看来从前她在侯府中是真的不得宠,居然连最基本的女工都不曾学过。
宋怀川嗤笑一声,伸手径自拉开了书案的抽屉,将荷包直接扔到了抽屉之中,随后便将抽屉再次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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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自然知道自己的小聪明被宋怀川发觉了,刺绣虽然比较耗费精力,可是她每天只用绣同一个图案,日子久了当然会熟能生巧,反正她好好绣了也就是这个水平。
如果宋怀川不满意的话,她在这黄金楼一直绣下去便是了。
左右她对现在的日子很是满意,整日吃穿不愁,还有住的地方,比起当初逃难的日子已经好上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