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慕容桢手下之人的刀也纷纷出鞘,双方怒目而视,谁都不肯落了下风。
谁知灵徽却笑了:“我一直以为赵将军是脾气温和之人,却原来也会这样喊打喊杀的吓唬人。怎么,我今日不回去,也要将我就地诛杀么?”
那人忙道“不敢”,态度却蛮横强硬,分毫不让。
灵徽心头一阵悲凉,她所做的挣扎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一种恃宠而骄。若不是借着赵缨对自己所谓的爱,她顷刻间便被碾压为齑粉,尸骨无存,哪有资格谈什么条件。在这个世道,她被夺走了一切,只剩一具尚可过眼的皮囊,撑着她全部的活路和尊严。
她只有认命。
“我会随你们回去,可是这里的人你们也必须全部放走。否则一尸两命,谁都不要想好过。”她说这句话,有和赵缨赌气的成分,却也是此刻唯一可做的挣扎。
原本的计划里没有慕容桢,没必要将他卷进来,承受无妄之灾。
既然不再恨他,那就不要再亏欠他,从此两清,动如参商。
那人自然一口答应,毕竟这个鲜卑人不好惹,他们也没有道将性命消耗在此。于是让出了一条路,示意慕容桢等人离开。
灵徽的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骄傲地仰着下巴,如初见一般,对慕容桢道:“你看,没有谁能让我受委屈。”
“我方才得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快些离开吧。今日你也算欠我一个人情,我这个人最不肯吃亏,所以你要记得答应我一件事,不可食言。”
慕容桢觉得双腿如灌铅,竟是一步都挪不动。他只有死死地抓住灵徽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不能分离。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今日才终于明白这是怎样的无奈。
半晌,他终于从灵徽眼中看出了他也想要的留恋,哪怕很浅很浅,也让他终于有了放手的勇气。
“你也曾对我有过情意,对不对?徽儿,我只想要这一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挽留她,事已至此,再多不甘心都是惘然。他曾完整的拥有过她,可也因为自己的年少自负而伤了她。
时间无法倒流,过去了便过去了,后悔无用。
“徽儿……”再说什么,喉口已然哽咽。
“记得你的承诺,慕容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浅笑着,目送着他离开。
山谷中雾气弥漫,片刻后已看不清她的容颜。所有的爱和恨,仿佛一场梦,梦醒后唯有无穷无尽的迷茫和失落。他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女子,也如此想要让将她从自己的记忆里剥除,否则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没有她相伴的人生。
那个有血有肉,会怒会笑的慕容桢,被她杀死在了过去,她多残忍,她永远不会知道。
慕容桢狠了狠心,将马鞭甩的飞快,片刻不歇地向着冀城赶去。段氏必须除掉,他不会让那些毁掉他幸福的人继续活着,一遍一遍地将他困在梦魇之中。
他的灵徽,或许有缘,或许还会再见。
第106章 一百零六、逃脱 你哪里无情,明明是太……
又回到那座边陲小城时, 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
矮胖店主仍在,指挥着手下三四个人,在清火灾后的满地狼藉。看到灵徽, 眼皮抬了一下, 笑得不阴不阳:“女郎怎么又回来了?先前那个英俊郎君没和你一起?如今屋子烧得再有一间可以住了,你们这么多人……恕小店无法接待。”
他扭过头,忙碌着手中的活计, 一副赶人的姿态。
灵徽也不恼, 耐心道:“只有我住, 我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人。”
侍从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 却被灵徽挡了回去:“我如今的情况, 哪里能风餐露宿。郎君们自己想办法吧,恕我无能为力。”
她扔给店家一锭金, 抬步向内而去。
侍从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和掌柜商量了许久, 才勉强得他允许,在厅中安置了下来。
客舍损毁严重,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大厅一半都塌了, 剩下半间堆放着店主勉力救下的坐榻案几,看着十分凌乱。
店主喋喋不休地抱怨传来:“这鬼日子本就艰难, 一场火又烧了大半……哎呦, 那些酒可小心些,要不是我藏得深,这次也存不下来,我还得靠他们继续开店呢。”
有人向他打问价钱, 他却说不卖,语气十分轻蔑:“打听打听粮食什么价,这酒……你们可喝不起。”
那人不服,说:“世道这么乱,你藏着这些宝贝,就不怕谁给你抢去。”一面说一面指向厅中坐得整整齐齐的青衣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