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心情不好?”萧临敏锐地发觉她一直低着头,往日喋喋不休,烦的要死的她此刻竟没说一句话。
云夭摇摇头,抬头看向他笑笑,“并无不悦,只是感叹时间似白驹过隙,有些期待,却又害怕未来。”
萧临蹙眉,没有解她何意,只是沉稳道:“云夭,我说过,有我在,你无需害怕。”
“嗯,是我多虑了。”云夭静静地瞧了一会儿他的下颌与唇角,转移话题,“陛下此次将万国来朝与冠礼特意合并一起,便是为了显我大邺之威。西域诸国到来,高昌使臣学乖,这次倒是来了,也没整幺蛾子,可听闻吐谷浑竟还是不愿朝贡。”
萧临半阖眼,讽刺道:“吐谷浑小国,真是欺我不敢对他动手么?上次他败仗,我实在不信,还有与我大邺再一战的实力。总有一日,我定要灭了他,将其夷为平地!”
云夭抿唇,今日他加冠,不愿与他争执,便没有说话反驳。只是默默将他头发挽好,又抚平有些皱起来的衣襟。
当离开玄武殿时,地上已起了薄薄一层皑白,好在初雪不大,积雪不深。
云夭和福禧一众内侍跟随萧临身后,到达太极殿时,下方已整齐站满了文武百官以及诸国使臣。原本空旷的地面,此刻显得密密麻麻。
禁军布满整个皇宫,崔显身为统帅,自然也站在离皇帝不远不近的一处位置守着,目光有的没的停留在云夭那张被冻得有些微红的小脸上。
太上皇坐在金龙轮椅之上,推至高台。萧临身为天子,最高统治者,自然不会朝任何一人下跪,哪怕是太上皇,为此,礼部搭建高台,以便太上皇为其戴冠。
太极殿外皆是大邺旗帜,随着鼓声,在风中飞扬摆动,众人庄严肃穆,心脏与血液也随之跳跃沸腾,他们看着月台之上的人,一动不敢动。
太上皇一言不发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萧临,早已没了最初少年的稚气与青涩,如今他身上带着比之自己更为强烈的威压。他威慑西域,而后又征战突厥,活脱脱战神现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吓得北部其他小国都纷纷不敢进犯大邺。
他早已是一代君临天下的帝王。
待站定后,礼官在一旁大声唱喝:“天佑陛下,大邺安康,今为陛下行加冠之礼。”
“初加皮弁(辨)礼,陛下成人,德行告天。”
话音一落,太上皇从一旁内侍的托盘上拿下最基础的金冠,为萧临戴上。
“再加毓(预)冕冠,秉承天命,治国之责,厚德载物。”
内侍换了一人,手上端着的托盘,是更高级些的毓冕冠,太上皇严肃地将原本金冠取下,再换上毓冕冠。
“三加天子冕冠,皇天所归,降大任也,福泽万民。”
端冠的内侍又换一人,最后的便是属于皇帝的冕冠,最是隆重。
佩戴完毕后,冕冠下的旒(眼)在风吹后晃动起来,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太上皇看着神情淡漠的萧临,最终还是满意的点点头。
他所有的儿子中,属他最具帝王之威,也属他最能带领大邺稳固天下霸主的地位。在仁寿宫时,他最开始气恼又懊悔,到慢慢的,逐渐接受,不再执着。是他自己,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职责。当初萧临的宫变,或许没有错。
太上皇道:“陛下冠礼三加已成,托国命于陛下,愿陛下承此重责,安定苍生,四夷宾服。我的儿,终是长大了。”
最后一句话让萧临微微停滞,看向太上皇有些浑浊的双眼,没有回复一句话,只广袖下的双拳攥紧。直到他扫到恭敬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自己云夭,乖巧又上挑的眼尾,耳垂下的桃花玉耳铛轻轻晃着,他才终于呼出那口闷气,松开双拳转身,面向下方朝臣与外夷。
带着不可置疑的霸道,沉稳而大声道:“朕受天命,定不负先祖,必德昭四方,扬盛世山河,国富民安。”
一旁的礼官再次高声唱道:“冠礼成——”
此话一出,月台下方数不清的朝臣,以及四周禁军,宫人,皆纷纷下跪,异口同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夭站在萧临侧后方,同福禧一处,静静地看着他,竟忘了第一时间随众人跪下。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响彻天际,飘在整个大兴城上方,随着摆动的旗帜,与之相对的是高耸巍峨的城墙,那众人和鸣声在偌大的皇宫中,久久不绝于耳。
她的意识似乎随着那声音自太极殿而出,飞向承天门,而后一路顺着河流山川,跃过马邑与榆林,飞跃突厥的大草原,又翻越祁连山,穿过河西走廊,戈壁黄沙,最后绕回了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