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直接气笑了,她竟如此期待自己三宫六院,倒是自己这番举动,反而在她眼中是自降身份,着实可笑。
他萧临这辈子,见过的人对自己除了惧怕,便是厌恶。
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一脸淡然。说她厌恶自己,可确实又想方设法为他出谋划策。说不厌恶,又用尽一切摆脱与他的暧昧。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解道:“陛下,若是我昨夜真的和陛下有了什么,陛下会让我做皇后吗?”
这直白的一问,让他倏然顿住,虽他不屑,可不得不承认,皇后的位子,涉及的并非个人喜好,而是朝堂与政治势力。
萧临没有回答,云夭却极为清楚,“陛下不会,也不能。我不是简单的女奴,我是罪臣之女,我父是前司徒,不仅是关陇士族出生,还涉及曾经反叛的旧党。”
“如今的宰相之中,全部都是关陇地区的势力,这些士族盘根错节,分散皇权。我知道,昨夜对杨家的处罚,不仅仅是为了震慑这些目无君上之人,还是瓦解关陇士族的第一步。既然如此,陛下需要娶的人,无论是文官或是武将之女,无论贵族还是寒门,必定是以陛下为中心的势力。”
今晨与赵思有聊过几句后,她便醍醐灌顶。想前世,为了铲除关陇势力,萧临便废了不少功夫。这么看来,当初让她坐上贵妃之位,已算是破天荒之举。
萧临苦笑道:“不愧是你,竟能分析得如此透彻。”
若是其他女子,脑子里想的怕只有争宠。可看着她无谓又冷静的模样,他却有些心凉。
“陛下。”她看出萧临心中的懊恼,或许是征服欲未能达到而产生的郁结,还是朝他勾唇一笑,微微歪头,双眸中揉进春光,“我虽身份卑微又尴尬,可我此生,不愿为妾。也不愿与她人共侍一夫,可陛下身为皇帝,必得三宫六院,广纳御妻为自己开枝散叶。”
萧临心头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云夭则伸手抓住他指腹有些粗糙的手,“到了如今,我依旧如同当初在天牢中那般,会在陛下身后,为陛下肝脑涂地。”
他绷着脸,心中失落,脖颈上被她咬出来的伤口还未结痂,又开始痒起来,手中的柔荑太过柔软,只能梗着脖子,躲开视线道:“朕今日过来,便是怕你多想。既然如此,朕便放心了。”
他一时语塞,这个女人比他看得更通透,难怪她宁愿以一个女奴的身份待在自己身边,暗中做着谋士,也不愿以他的女人的名分,被摆到台面之上。
相比起来,他倒显得幼稚又冲动。
他一口将案几上的茶饮尽,拂袖起身。
云夭立刻跟上送他出偏殿,这时候才发觉他脖颈处的伤口竟还在流血,看样子是他自己挠破了。
她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看着他背对自己远去。
如今他们这样的关系,在她看来,是最好的。
……
萧临自那日后便带着人出宫,巡视周边驻军去了,没留下一句话,已是三日未归。
是日,一个从未见过的内侍到她身旁,恭恭敬敬朝她行礼,“云姑娘。”
云夭这才转头,朝他回礼,“公公面生,不知这位公公是?”
“奴婢是寿安宫的人,姓李。”李公公朝她笑笑,说着便递上一包金瓜子。
云夭垂眸,未接,只是笑笑,寿安宫是太后寝宫,这么说眼前的人是太后派来的。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儿,她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公公有话直说。”
李公公见她不接,也不恼,道:“太后娘娘想让姑娘走一趟寿安宫,有些话想与云姑娘说。”
云夭沉吟,而后笑道:“替我与太后娘娘说,陛下近日虽不在宫中,可我实在忙碌得紧,或许抽不出空去寿安宫。况且以我的身份,又能为娘娘做甚?实在太抬举我了。若太后娘娘有何要事,等陛下回宫,直接找陛下便好。陛下也是通情达之人。”
通情达?
李公公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整个皇宫中,最不通情达的怕就是当今这位圣上。
他又试着软硬兼施劝了几句,全被云夭不轻不重给打了回来。见她竟直接拂了太后脸面,李公公也不装了,直接剜了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此等小插曲云夭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发觉徐阿母消失两日之久,她四处寻不到人,才猜测到了太后身上。
思索一番后,她还是寻了空闲功夫,跑了一趟寿安宫。
此时天气炎热,她背后沁出一层薄汗,当进入殿中,一股冷气席卷而来,殿中各角落摆满了冰,宫女在冰旁不断拉动着风扇。她转眼便见到了落座于主座,雍容华贵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