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她想说,滚出去。
可喉咙莫名干哑,身体自内而外,一点一点,变得十分滚烫。
“白牙。”
那个男人还在叫她的名字。
滚出去。
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从这视线之内,滚出去。
对方没有滚出去,但她忍不住了,逃离般的,白牙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这个洞穴。
可以肯定,是那果实的后遗症。
奈落的手段无比恶毒,即使只是加倍感知,在那一刻涌进来气息几乎将她的口鼻淹没。
三日月对她的情绪,在那一刻,她所感知到的情意。
让她恶心地想吐。
他忍不住一次一次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足以止住那股干涸的回应,释放的妖气带着求偶的气息,可对方却无动于衷。
擦肩而过的刹那,三日月本欲拽住她。
可就在抬手的那一刻。
心脏的某个地方,好像被那厌恶的神情狠狠地刺了一下。
转化的血契在生效,那是他自发转化的,由单一的方向一点一点的转变为双向的契约,他们将共享寿命与力量,亦能感知对方的心绪。
这是他们一族独属于命定伴侣的契约。
可为什么,会是这种让心脏抽搐的疼痛?
不对。
完全不一样,他要的不是这个。
狼狈地跑出那山洞。
大口呼吸着山野之间的空气,因剧烈奔跑而喉咙之中火辣的疼痛让大脑清醒。
几乎是调动全身的力量在奔跑,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停下脚步的白牙,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没了能去的地方。
无论她去往哪里,这世界都没有她归属的意义。
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于天空之中,初夏的日头已经开始毒辣起来。
脸颊浮现出汗珠,赤着脚的少女跌跌撞撞,就这么一路踉踉跄跄地慢慢走着,漫无目的,毫无方向。
阴影里汗珠落下,微微溅起尘土。
“我不明白。”
斗牙王大人已经死了很久,她一直都不明白。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交托给杀生丸呢?
现在的她,没了力量,更没有能够留在杀生丸身边的资格了。
好吧,她以前也没有,只是凭借着脸皮厚而争取到了那微不足道的一角位置,现在已经没有别的理由支撑她继续走下去了。
——如果她还是一只小狗就好了,趴在院子里看看樱花,这么孤独的老死。
这是白牙晕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被斗牙王大人捡走的那一天,冷凉的宽大手掌将蜷缩在角落的她抱起……
不,不对。
应该是温暖而有力的宽厚手掌,只是轻轻摸头的那个动作,便十分的让人安心。
额头上的凉意让白牙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比视线先感知到周围环境的是她的嗅觉,十分敏锐。
在数个好奇的味道里,有着一个带着眷恋与守护意味,无比强势的牢牢护在她身前的味道。
——那个熟悉的味道。
她不确定地问出了声。
“兽郎丸……”
“白牙。”
是他。
那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轻缓的仿佛她是什么精致脆弱的瓷器,只要声音再大一些就会碎裂成无数个小片。
啊。
……太好了,没有死呢。
她抬起手摸了摸那凑过来的脑袋,这脏兮兮的孩子,还穿着那件破了的衣服,头发却是出乎意料一如既往的柔顺。
鼻尖嗅闻到焚香的味道。
这是一座寺院。
看起来,晕倒在太阳下的她被好心的僧人带回了这里。
这种地方是天然的净地。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再有无比混沌的欲求纠缠着她,在这一刻,白牙终于是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她放心的想要再睡一会儿,于是放下了手。
“不要!”
在这一嗓子的威力之下,白牙猛然睁开眼睛,不,应该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没死,我就是困了。”
可死死抓住她胳膊的人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无比焦躁的一副模样。
……看起来像是某种应激症的后遗症状。
一时之间拿他没有办法,白牙也坐不起来,没有办法给他做些什么安慰。
啪!
一支符咒拍到了他的肩膀之上,眼神始终黏在她身上的青年终于是闭上了眼睛,不偏不倚地倒在一旁的垫子上。
缓缓走进来的僧人做了一个手势,白牙放心地松开了备战的手。
“请放心,这符咒只是安抚心绪,定神安眠,不会有副作用的。”
“我……”
慈眉善目的老僧以一笑制止了白牙的解释。
那个笑容,他仿佛看透了一切。
“请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