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人很压抑,很不舒服,骨子里的防御性和警惕都会被这感觉一同激起来。
这是一种生上的恐惧感,就像失重,或者窒息这样的感觉一样。
生上的东西是有绝对支配性的,无法被意志所驱散。
裴朝朝身体的本能叫嚣着,要她快点离开,快点逃走,
然而她却驻足在原地,感受着这种生上的恐惧,身体越恐惧,心里反而越亢奋,她连带着心跳都有些过速,瞳孔略略有点放大。
她确认自己在被窥视、被注视,而她想找到那道目光的来源。
于是她不仅没有逃,还回过身,慢条斯地在四周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晃了一圈——
什么也没找到。
这说明窥视她的可能根本不是人,又或是窥视她的人用了隐身术一类的咒术,藏得很好。
裴朝朝捏了捏指尖,感觉更有趣了,
但她动作上却像是放弃了寻找偷窥者一样,回过头,继续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藏书阁并不算太远。
她走了一会,很快就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外机关重重,如果不贴身佩戴令牌,甚至等不到进门就会被机关困住,然而她在里面坐定后,却仍然能感觉到那种黏腻的、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视线。
这说明窥视她的人或物,要么修为足够高,高到能避开白家的机关,要么就是足够微小,存在感足够低,能跟着她进来。
裴朝朝在心里补上这一条猜测。
她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一边留心感知那道目光,一边开始翻找记载白家禁术的书籍。
书有好几册,
她找了有一会,终于找到制作碎万界符的方法,于是她将玄玉拿出来,又找了一把玄铁匕首,然后开始在玄玉上比划。
她感觉到那视线更黏腻了,好像一条蛇盘踞在她身后,如果说之前是远远的注视,现在,她则感觉那道视线贴着她在看,像是盘踞着的冷血巨蟒,开始一点一点爬上她的背脊,伸出蛇信舔/舐她的肌肤。
她把匕首往下。
刀尖将将落在玉上时,她手腕却突然用力——
就是现在!
她猛然调转方向,将刀尖往身后的空气中刺去!
下一瞬,
手腕好像被人捏住。
而后,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显形,白发白衣,像高山之颠的一樽雪。
是薄夜。
他站在这里,仍旧显得安静漂亮,但却和印象中那个温和的太清道君不太一样了,那种温和感依旧浮在表面,却好像产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更偏执也更癫狂,好像是厚厚的积雪之下,被掩埋住的东西露出来了一点。
此时,
她的刀尖正正好好抵在他的喉结前半寸处,就好像在他显形之前,就已经精准地猜到了、算计到了他的位置。
而他垂着眼睛,微微弯身跪坐下来,一只手落在她背上,将她抱在怀里,可是他做着这动作的同时,琉璃似的眼睛却一直一直都在注视着她,视线就好像是贪婪的蛇信舔/遍她的全身,克制,却痴迷又疯狂。
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间,发出满足的叹谓,笑声很轻很轻——
“好聪明,朝朝。”
第76章 他想要 和她有一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薄夜往日里很温和, 连触碰都是虚虚凌空地碰一下,很少会真的触碰到她的皮肤,然而这时候, 拥抱的动作虽看起来轻柔克制,实际的力道却像是禁锢一样, 将她箍得紧紧的, 甚至于似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他身上的气味像雪停后的冬日空气, 很干净温和,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总之,
这是一个存在感很强、很真实的拥抱。
触觉,嗅觉,听觉, 都能这样清晰地觉知到他。
然而裴朝朝抬起眼, 却看见他依旧是半透明的。
这意味着:
这并不是他的本体,这是他的分/身。
她初见他时,是在荒山里那间破庙, 那时候他也是以分/身的形态出现。
是不是他的本体根本没法离开归元宗太远?
裴朝朝心里突然冒出来个猜想。
她思忖了下, 但没太纠结在这事上,只是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
她没再称呼他为“师尊”了。
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和从前在归元宗时有些不同——
从前在归元宗时她和他们说话更迂回, 也会更小心地哄着他们, 哪怕骨子里的恶劣底色和现在并无区别, 但她那时候,仍旧会用无辜天真的面具将这份恶劣算计掩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