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座寝殿,她恍惚明白谢家的慌张了,修缮这里需要许久,她又迟迟没有下令。
他们慌了,害怕她负了谢蕴。
她仰首,看着横梁,无措地笑了,笑了几声,泪水滑下。
她从未想过,立后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她以为她还可以做十几年的储君。
立后意味着她失去了先帝,她从不敢想,可这一日,来得太快了。
谢昭宁蹲下来,掩面哭泣,先帝走了,毫无顾忌的走了,将江山交给她,去找太傅了。
低低的哭声在破旧的殿宇中轻轻回荡,殿外的宫娥面面相觑,没人敢进去劝说。
黑暗将瘦弱的身子彻底包裹起来,她以黑暗为盾,躲在里面大声地哭。
她哭了许久,直到发泄了委屈,仰首看着屋顶,泪水散了,她重新站了起来。
从中宫出来,谢昭宁的步伐走快了许多,回到寝殿,谢蕴坐于案后,灯下美人倾城,看得她挪不开眼。
她看了一眼后,回到内寝去睡觉了。
谢蕴抬首,看向内寝的方向,无奈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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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这日,宫里依旧静悄悄,宫娥们依旧做每日的事情,案牍上的奏疏少了大半。
谢昭宁坐在寝殿内投壶,自己和自己玩儿,谢蕴起榻走了过来,让人拿了垫子,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谢昭宁递了一支箭给她,自己投了一箭,没中。
“陛下的技术,不大好。”谢蕴笑了一声。
言罢,她抬手,一箭就中了。
谢昭宁皱眉,哼了一声,自己跟着去投,哐当一声,跟着也中了。她高傲地朝谢蕴看了一眼,谢蕴迎合她:“陛下有进步。”
“你少拍马屁。”谢昭宁又不高兴了,“我不喜欢你曲意逢迎的模样。”
“那你喜欢什么模样的?”谢蕴笑着反问她,“脾气越发大了,动不动就摆脸色。”
谢昭宁抬手又投了一箭,没投中,心中莫名烦躁,谢蕴突然握着她的手,摆手示意宫娥都散了。
谢昭宁不理解,“做什么?”
“想亲你,她们碍事。”谢蕴直言,甚至歪头看着她,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
她说完,便靠过去,亲上她的唇角。
谢昭宁清早被她亲了下,脑袋有些懵,谢蕴很快就松开,蜻蜓点水般的亲密。
谢蕴抬手,又投了一箭,问:“想修缮中宫了吗?”
谢昭宁嗯了一声,没说其他话。
“其实修缮与否不重要,两人住在一处,中宫要不要无所谓的。”谢蕴宽慰她的心。
谢昭宁坚持:“这是你的体面,我若不修,秦思安等人都不会饶了我。等开朝后,让人开始修缮。”
谢蕴扫她一眼:“你会在意秦思安的建议?”
“说得我好像多不听良言。”谢昭宁无声抗议,“我哪里不听她们的话了,你入宫后,相位这个空缺,谁补上?秦思安还是陆白红?”
“秦思安,陆白红资历不如她。秦思安等了多年,她做事,也合你心意。”谢蕴很快给出答复,“先帝如何嘱咐你的?”
“她……”谢昭宁神情微顿,低下头:“没说,我来时,她只说累了,想见太傅,没说相位一事,或许在她觉得我会处理好。”
谢蕴微笑,握住她的手,“先帝对你很放心,说明你很出色,你虽说从小在民间长大,但你懂民间疾苦,懂百姓艰难,你会做的很好。”
“我知道,她很满意我。”谢昭宁勉强微笑,“她更满意你,若没有你,她不会这么放心的。”
先帝临去前,几乎什么都交代,早早地放权了,早早筹谋,就为了那一日。
“是啊,她很满意,所以,不要惦记了。其实,她很勇敢。”谢蕴说,“我本觉得废帝是位明君,干纲独断。可先帝登基后,让我见识了何谓‘仁德兼备’,她有仁爱,也有废帝的果断。”
“但她心中有太傅,坚持留下你们,她明知前路艰险,却义无反顾。不是说她不爱太傅,而是她的爱,更为广阔。好比太傅,她爱陛下,爱之超过自己的性命,但她更爱天下百姓。她们的爱,不仅限于男女之情,更多的是责任。”
谢蕴面上露出倾慕,“我一直觉得你的存在,便是对太傅的不忠,可渐渐的,我觉得并不矛盾。人生没有顺风顺水,有苦有难,先帝都坚持下来了,最后选择殉情。你不能说她不爱太傅,只可说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她的魂魄、她的心,都属于了太傅。”
谢昭宁静静听着,看着绚丽的天空,眼前豁然开朗,“所以你选择什么都不知道,提前做了准备,对吗?”
谢蕴说:“她的选择,我如何干预?作为臣下,我能做的就是稳住朝纲,这是我的责任。至于陛下的私事,我不会去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