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不喜不怒不悲,让谢蕴看不透陛下的心思,她只能回答:“臣觉得,该告诉您,您该知晓。”
荣安一生,此刻看来悲苦,可她享受了十八年的权势。
她和承桑梓十分相似。
“该知晓……”承桑茴咀嚼谢蕴说的三字,随后一叹,“哪里有什么该不该啊,谢蕴,你想杀她,如今又来救她,是为何故?”
杀她,是谢蕴故意放出消息,想要西凉处决荣安,谢昭宁便没有了威胁。
救她,如今又派人去秘密救她,不惜代价的相救。
何其矛盾。
谢蕴揖首,沉声道:“杀她,是为殿下,救她,亦是为了殿下。”
“你很矛盾,与你性子不符。”承桑茴望着她,谢蕴何时自己打过自己的脸,她是彻底栽在了谢昭宁的身上。
谢蕴沉着应答:“是很矛盾,人心罢了。”
承桑茴意外,问她:“哪个仁?”
“人之初的人,并非仁德的仁。”谢蕴回答。
承桑茴道:“你胆子很大,敢在朕面前承认杀荣安。”
闻言,谢蕴撩起衣摆,直直的跪下,“陛下恕罪。”
“罢了,朕不想与你计较,荣安的事情不必再告诉朕,若是死了……”承桑茴顿了顿,微微一笑,道:“活人带不回来,带回尸骨亦可,朕给她风光大葬。”
一句‘风光大葬’让谢蕴叩首,深深拜了下去,“臣尽力去办。”
“退下罢。”承桑茴扶额,头疼欲裂,喘气的时间,又觉得浑身都疼。
她忍了忍,抬首面对虚空,空荡荡的大殿,象征着皇权,好似一座囚笼,困住了她。
她动了动嘴角,低声说:“谁问过我的意思,当年她若开口要这个储君之位,我也会给的。”
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呢。
为嫡为长,非自己所愿。
思考须臾,她复又低头看到御案上的奏疏,心中闷得慌。
她站起身,走出大殿,看着烈日,这一刻,她觉得眼睛又疼了,好似活着,就只为了‘疼’。
她略站稳了身子,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大太阳的,你去哪里。”
“你提醒朕了,行宫一事,就这么凉了?你怎么说服谢蕴的?”承桑茴推开对方的搀扶,依旧不忘调侃一句。
“你也提醒我了,她没和我提呀。”谢昭宁也是后知后觉,“我最近忙着要账呢,她估计自己也忘了。”
各忙各的,谁都不闲着,见一面也没想起来提。
承桑茴深深看她一眼,似有怜悯,似有嫌弃,最后告诫她:“别跟着朕,朕去宫墙走走。”
“我也去。”谢昭宁先表态,“一起去,不然你也别去。”
承桑茴迈出去的脚步在听到这句话又收了回来,“站在这里,敢迈一步,打断你的腿。”
谢昭宁眨眨眼,无辜极了,她说道:“那我也去,你看着我,不高兴吗?”
承桑茴被这句话说懵了,甚是不解:“看到你,怎么就会高兴?”
“因为喜欢就是看到她,就会不自觉的高兴。”
“朕不喜欢你。”
谢昭宁咬咬牙,“那我喜欢您,看到您就高兴,所以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你替朕跑个腿,去将谢蕴找来。”承桑茴见她不上当,随口派了个差事。
“谢蕴刚走,她走,我来,您糊弄鬼,也看看鬼是不是傻鬼,我陪您去散散心。”谢昭宁翻了白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搀扶陛下的胳膊,“走、走、走,太阳那么大,宫墙上得晒死了,你换个地方消遣。”
承桑茴被她拖着走了几步,两人上了龙辇。
谢昭宁低着头整理衣裳,开始叨叨自己的事情:“裴暇要成亲,你说我去不去?”
“想起就去。”
“我不想去,我还不想让谢蕴去。”
承桑茴:“……”
她将视线从谢昭宁粉艳的脸颊上挪开,嫌弃道:“别和朕说话。”
“谢家大夫人想要面子,可我不想去,您说,怎么破解?我想了几天,都没有想到好办法,您说,怎么给她颜面,我和谢蕴又不用去的。裴暇在京城,只有谢蕴一个亲人,若是谢蕴不去,旁人就会以为谢蕴不喜欢他。”
听她叨叨一番,承桑茴好像听明白了,“你想让朕去?”
谢昭宁深深点头,不妨,承桑茴掐胡住她的小脸:“你这算珠子都快崩朕脸上了,媳妇可以不去,娘就可以去,对吗?朕下道旨意,让谢蕴过去,不去就是抗旨,你爱去不去。”
“我们商量商量,好不好?别掐脸。”谢昭宁捂住自己的脸颊,哀怨地看着陛下:“你怎么也会掐脸了。”
“初见你之际,你脸上没肉,现在有肉了,自然掐一掐。”承桑茴说得理所当然,余光瞥见她明亮的眸子,伸手就去戳她的脑袋:“没出息,朕教你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