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威仪, 不怒自威属谢蕴,清冷逼人。
可长公主又诠释了另外一种威仪, 淡淡言笑间,让人心中臣服。
须臾后,长公主又问:“旧案可牵扯到旧臣?”
事情过了十八年, 涉及的旧臣要么死了,要么贬离京城,留下者少之又少。
刑部尚书出列, 说了在世的数位朝臣, 死去的多为, 后世子孙犹在朝堂之上。
长公主扶额, 略微思考一番, 道:“子孙在世者,夺官位、抄家, 儿子孙子流放千里, 女眷归还娘家。在朝者,腰斩, 家眷同上。”
刑部尚书觑向谢蕴,谢蕴沉默, 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长公主站起身,走到朝臣跟前,目光扫视众人,问他们:“孤可否为帝?”
简单五字,让朝臣闻声色变,悉数跪了下来,莫说反对,话都不敢说了。
长公主负手而立,悠悠叹气,好脾气道:“你们不反对的话,孤以长姐的身份废承桑珂帝位,择日登基了。”
她不疾不徐,目光淡淡。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臣遵从殿下吩咐。”
谢昭宁看了过去,是顾国公,倒是个墙头草,她低头笑了,也不知少傅在天上会如何想。
秦思安附和,接着其他人陆陆续续附和,长公主又说道:“朕为长姐,给承桑珂些许颜面,谢蕴,你进去劝她写下退位诏书,孤既往不咎,给予她长公主的爵位。”
谢蕴:“……”
秦思安低头发笑。
谢蕴并没有反对,起身朝殿内走去。
谢昭宁紧张地站了起来,长公主承桑茴有所察觉,回头看着她,友好地笑了笑:“你要陪她吗?”
“我……”谢昭宁浑身发麻,长公主的笑像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让人不寒而栗。
温柔的笑,杀人的刀。
谢昭宁规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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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蕴迈进殿门,心悬了起来,往里面走,她越发觉得不安。
绕过落地屏风,走到了龙床前,她止步,承桑珂死死盯着她,“谢蕴,背叛朕,你会不得好死。”
谢蕴撩下衣摆跪下去,苦笑道:“陛下,您与长公主之间的旧事本与臣无关,可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您落于下风,禁卫军十八营,一半落在她的手中。臣、无力回天。”
承桑珂面如死灰,是她疏忽了。
“谢蕴,你来做什么?”
“请陛下写退位诏书,让位于长公主殿下。”
承桑珂冷冷地笑了,眼神阴翳,“朕若不写,你会死吗?”
地上的谢蕴脸色苍白,身上的官袍如同千斤般压得她喘不过气,“不会。您若不写,臣自己写,玉玺在长公主手中,您觉得是不是您亲笔写的,是不是您的意愿有那么重要吗?”
从她跨进殿门开始,就没指望女帝会答应写退位诏书。
她俯身大拜,随后起身,承桑珂猛地出声,“谢蕴,朕提携你,一力扶持你,待你不薄,你就这么对朕吗?”
谢蕴并未回身,直言道:“陛下,不是臣决定待您如何,就算臣不写,您还是输了。长公主让您写退位诏书,不过是留几分颜面。如今,她可直接废帝。这样,不过都很难堪。您若写了,史书上好看。”
“今日的局面,不是您骂臣一句逆臣,臣就可以扭转局面的。您再骂再恨,臣都无力回天。”
龙床上无力的承桑珂咬牙切齿,比刀剑还毒的漆黑眸子,死死盯着谢蕴的脊背。
“长公主需要臣来稳定朝堂,臣若不做,京城不宁,藩王异动。臣做了,便是您口中的逆臣。臣想问一句陛下,臣该如何做,才可两全其美。若是一死,全了盛名,倒也罢了。偏偏臣在大殿上一头碰死,后世还会臣不分黑白,是一愚蠢之人。”
“不论怎么做,臣都是错的。既然都是臣,臣自然只有先保全家人,陛下,臣对不起您了。”
谢蕴径自走了,宫娥早就准备好了笔墨,她未经思索便提笔写了早就想好的言辞。
一气呵成后,宫娥取来国玺。
看着国玺,谢蕴失笑,深吸一口气,握起国玺,盖上。
她拿着诏书,转身走了出去。
殿门开,她大步走了出来,将昭书递给长公主。
长公主不接,唤了祝云,“内廷使,宣读诏书。”
祝云诚惶诚恐地上前,打开诏书,匆匆一眼,惊得脊背生汗,下意识看向宋思安。宋思安同她点点头,念。
祝云张了张嘴:“朕以寡德,罔知天道,一己私欲,无良为害……”
罪己诏与退位诏书同时宣布,朝臣面面相觑,长公主言笑淡淡,与谢昭宁交头接耳:“你看中的这个媳妇,文采十分了得。”
谢昭宁:“……”这么紧张的时刻,您好意思说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