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睡!
她撑着坐起来,浑身肌骨都开始疼了起来,疼意让她头脑昏了起来。
顾漾明撑了会儿,复又坐了下去,一息间,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少傅。”
谢昭宁提起裙摆走了出来,顾漾明蓦地睁开眼睛,回身看过去。
少女立于门前,婀娜多姿,衣裳有些不合身,可模样与印象中的女子像了八九分。
顾漾明站了起来,目光沉沉,触及那张白净无暇的脸,往日相处的景象从记忆深处踊跃而出。
“殿下……”
顾漾明轻叹一句,眉眼舒展开来,她定定地看着,眼中只有眼前人。
谢昭宁触及她痴痴的目光,鼻尖酸涩,自己走过去,搀扶起对方,“少傅。”
触碰到谢昭宁温热的肌肤,顾漾明心口激荡,一口血碰了出来,谢昭宁吓得花容失色,“少傅、浮清、浮清。”
门前众人慌成一团,浮清忙喂药,“快,去将安大夫找来。”
浮清将人抱进屋,婢女匆匆去找大夫,谢昭宁怔怔地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胸前的血渍。
这一刻,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被称为‘安大夫’的女子很快就赶来了,扫了门口的谢昭宁一眼,弯腰行礼,而后匆匆进屋。
谢昭宁不知等了多久,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安大夫走了出来,她迎了上去:“大夫,她怎么样了?”
“油尽灯枯,药石无灵。”
简单八字,定了顾漾明的命运。
谢昭宁张了张嘴,安大夫说:“她能活到今日已然是我最大的的努力了。她本就中毒,活了一回……”
“她中了什么毒?”谢昭宁一个激灵,“怎么会中毒呢?”
“她身上的毒有很多年了,没有致命的危险,时不时疼一回罢了。”安大夫叹气,“我尽力了。”
谢昭宁疑惑,“她的身上毒多少年了?”
“快二十年了。”安大夫想了想,认真说道:“那时是我师父接手的,无法根治,师父死后,是我替她诊治的。”
谢昭宁蹙眉,“您的意思是这个毒不会让人死了,但是会疼,对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了,您辛苦了。”谢昭宁道谢,浑身抖得厉害,她回身看着卧房的门,心中的恨意迭起。
她不愿自己心中有恨,这一回,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谁会给她下毒呢。
先帝当年要赐死她,断然不会下毒的。
长公主不会这么做。
能做这件事的唯有一人罢了。
谢昭宁抿唇,扬首望向升起的明月,弯唇笑了笑,可一滴泪水滑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总想着好好过日子,日子过顺了、过舒服了,一切都会好的。
自己做梦都没想到,于自己有恩的人锦衣玉食,权势滔天,埋葬于之下的却是生不如死。
日子过不下去了,那就要争一回!
大不了做一回逆臣!
谢昭宁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唤来浮清:“我去换身衣裳,找个人陪我去相府。”
浮清惊讶:“您回相府做什么?”
“少傅让我回相府的。”谢昭宁轻轻一笑,“去办事啊。”
她依旧在笑,青春年少,意气明媚,柔美的面容显得纯良无害。
浮清不敢反驳她的决定,“您还回来吗?”
“她何时会醒?”
“不好说,可能夜里就醒了,可能一两日才会醒,说不好。”浮清的情绪也不高。
谢昭宁说道:“我去找大夫回来,你们试过吗?”
浮清眼眶发红,“除了太医都试过了,没有用的。少傅说这样很好,苦闷的日子里消遣一二。”
她收拾好情绪:“属下派人送您回去。”
苦闷的日子消遣一二?谢昭宁点点头,原来‘疼’这种身体感触也会成为消遣。
她在想,顾少傅大概是清冷不近人情的外表中藏了一个有趣的灵魂。
****
谢昭宁没从正门走,翻墙坐在了墙头上,朝下一看,心又悬了起来。
她试着鼓起勇气朝下看了一眼,吓得心砰砰跳了起来,她喊了一句:“落云,我下不去。”
墙外的落云赶来,飞身上墙,而后抱住她,“闭上眼睛。”
谢昭宁偏要睁开眼睛,“我又不是胆小鬼。”
落云冷哼一声,抱着她,直接跃下地面,“您有门不走,爬墙做什么。”
“爬墙方便。”谢昭宁喘了口气,拍拍落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跟着我,不错不错,等我发财了给你涨月钱。”
落云抱着剑,冷冷地看着她:“您这话,谢相说了不下百遍。”
没拜相前就说了,拜相后还说,她就不明白了,做到百官之首了,还不是发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