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任务没完成,还亲眼看到了大自然的残酷,情绪都不是很高,只在谢安青以茶代酒挨个敬的时候勉强笑了笑,说些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
饭桌上的气氛死气沉沉的。
唯独因为画了一副墙绘也被邀请在列的陈礼靠在椅背里有一搭没一搭转着酒杯,看起来很放松——有人敬酒喝酒,有人闲聊接话,偶尔点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马上一点。
“咔。”
陈礼息屏手机,身侧压下来一片阴影。
谢安青一视同仁地端着茶杯过来敬她:“陈小姐,这段时间辛苦您了,以后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说,我们东谢村村部一定会竭尽全力。”
话落,谢安青的杯子朝陈礼倾过来。
陈礼靠坐着不动。
什么意思?
赶她走?
昨天那些话都白说了,她的噩梦白做了?
陈礼松开捏在手里的酒杯,同谢安青对视:“以后是什么时候?”
谢安青背光站着,越发显得目光深。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来敬陈礼,跟她说这些话只是单纯轮到她了,如果她非要问个明确的“以后”——
谢安青迟疑几秒,开口的同一时间听到村部大门口传来一道突兀的刹车声。她把话咽回去,转头看向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从上面下来两个衣着讲究打扮精炼的女人。
为首的步子生风,走过之后快速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问:“谁是东谢村书记?”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被女人与众不同的气势惊到。
谢安青放下杯子,说:“我。”
女人上前,朝谢安青伸手:“我是冷途供应链西林分部的业务负责人沈蔷,想在您这儿收点东西,您看方便吗?”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正中痛点,听懂了的谢筠、山佳等人立刻站起来,脸上透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谢安青也是一愣,才伸手回握住沈蔷:“当然方便,就是不知道您想收什么,收多少?”
两人的手一触即离,从陈礼不咸不淡的眸光中滑过,她一直只是转在桌上的酒杯被拿起来,漫不经心抿了一口。
沈蔷说:“水果、蔬菜、粮食,我什么都收,至于多少……”
沈蔷话到这里短暂停顿,笔直地看着谢安青:“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
谢安青紧缩的心脏又重重收了一下,心跳直直撞上胸骨。
眼下的情况的确就是谢筠说的,没有时间给她想办法,过了水的东西也等不到她想到办法。
她昨天晚上几乎一晚上没睡,挨个给之前合作的零售商发微信,希望他们慷慨相助。结果要么是被婉拒,要么是被拉黑。
谁都知道前几天的那场雨有多大,吃力不赚钱的事情,没几个人愿意做。
她在通讯录里找了一整圈,找到天都亮了,也只有个别人说“谢书记,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收一些”,但是数量极为有限。她把这个机会给了东家,西家今年就颗粒无收,给了西家,东家就白忙一场。
陈礼那声“早”传入耳朵的时候,她正在问她奶奶“我是不是很没用”,转眼变成陈礼掷地有声的“别在让我听见什么一无是处”。她的负面情绪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上升,就被果断打消在了角落。那谢槐夏过来的时候,她就能和她开上一两句玩笑,第一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看似摆烂,实则坦然平静的话宽慰自己。
早饭她就吃出了味道。
现在惊喜从天而降,她胸腔里酸热鼓噪,用力掐了一下手心才能继续保持清醒冷静。
“如果您看新闻,应该知道我们这儿刚下过雨,量不会很多。”谢安青说。
沈蔷微:“刚好,我开过来的车也不大。”
村部门外响起大型车辆倾轧地面的震动声,所有人的齐齐看向那边——两辆重型货车陆续在门口停下,车上装满了空转运箱。
沈蔷说:“我赶时间,不知道谢书记方不方便尽快带我去地里看看?如果两辆车不够装,我好及时协调。”
“方便!”山佳脱口而出。
山佳最近只要一路过满目疮痍的田地,心里就发酸。
这一季从播种到施肥再到成熟,几乎每一个环节她都亲自参与了。
她比谁都渴望收货,结果却事与愿违。
这几天她嘴上不说,只埋头干活,其实心里特别希望事情能有转机。
现在猝不及防来了,她一秒也忍不了。
山佳跑过来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