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了。
人都说事不过三,两年前,她在微博上遭到第三次拒绝时,就该停止那种诈骗式的求助,自己想办法解决村里的问题。
那样她就不会遇到“好心的”陈礼,不会爱上她,不会被她甩,不会来tຊ来回回纠缠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想和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大喊大叫,大声哭。
又在想,是应该先处陈礼被毒蛇咬破的伤口,还是应该先救她被泥浆封住的心跳。
她浑身发冷,在渐渐熄灭的酒精火里四分五裂。
“哒哒哒——”
急促的直升机螺旋桨声迅速靠近,悬停在几乎正上空的位置,谢安青都没有听见,机械麻木地不停按压手下那个人的心口,捏住她鼻子,托起她的下巴,往她喉咙里渡气。
她的身体冷得像石块,抱起来应该不舒服了。
脸白惨惨的,没之前漂亮了。
下巴、眼角、耳后,身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小伤口。
……她是怎么来的?那么快。
谢安青问自己。
答案脱口而出之前,她已经变得酸软无力的双手被用力拉开,有穿橙色救援服的人接替她继续给陈礼做心肺复苏,有人扯着嗓子问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蛇咬。她说“没有”,“没有”,生发抖的手抬了三四次才抬起来,指着陈礼的胳膊说:“她被咬了,至少二十分钟。”
咬她的蛇就救援人员脚下。
谢安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从经验丰富,见过大风大浪的救援老队长嘴里的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冻在她胸口。
她微弱的心跳在一瞬之间悄然停止,听见自己问:“还有救吗?”
第88章 爱恨相悖。
稀落的光在沼泽边分割出明暗, 谢安青原本站在那片暗色的阴影里,话一出口,被询问的人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防爆头灯冷白的光打在她脸上,刺痛她的眼睛。她一动不动看着对方:“还有多大希望?”
声音因为过度压抑显得扭曲。
“还有救吗?”
“没了是吗?”
“我听不见她的心跳了。”
“她脖子都是冷的。”
“她为什么要过来?”
“她答应我了。”
“她总是骗我!每次都在骗我!”
“谢书记!”吕听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来,“你听我说,现在只有你清楚陈礼的情况,只有你能说清楚,你千万不能乱, 知道吗?陈礼不要命也要救你, 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你……”
“我失去过很多东西,现在能拿得出手,属于我的就剩她了,她那么伤我, 我都不想放弃她……我从来没想过放弃她……”
“谢书记。”
“她为什么要逼我面对这些!我不要的东西,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强塞给我!啊!啊啊啊!”
对讲机因为信号不好,发出“滋滋啦啦”的杂音。
谢安青一把抓下从陈礼右上臂滑下来的手串, 朝泥潭扔出去。
“……”
什么声都没有。
谢安青把手串死死抓着,抓到手心生疼, “扑通”一声跪下来, 将它塞进陈礼已经握不住的左手里, 拢住,眼睛绝望又带着一丝希望:“陈礼,你救人,不能只救她的命……”
“听到了吗?”
在场三个人,最终还是没谁敢给谢安青“能救”、“不能救”这种完全肯定的答案, 她兀自静默着从崩溃中抽离,沉入黑暗里,在救援人员紧绷的脸色中和直升机巨大的噪音下被转送到医院。
这边谈穗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直升机舱门甫一打开,立刻有急诊医生推着平板车跑上前接人。车轮急速滚动的声音持续倾轧着谢安青的耳膜,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怎么都静不下来。护士急匆匆把缴费单给她,催她缴费时,她只能看到护士的嘴在张合,听不见她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抱歉,能不能麻烦你在我耳朵边说一遍?”谢安青在护士交代完,准备走时忽然开口,说:“我听不见。”
护士一愣,这才注意到她脸比墙白,嘴唇发青。她是偏冷的长相,现在露出失心一样的茫然神情,却还在竭力保持清醒,保证冷静,这种反差让饶是见惯了生死的护士也忍不住喉头微堵,她提高声音在谢安青已经偏头侧过来的耳旁重复:“去缴费!顺着这条路走出去,左手边就是急诊缴费窗口!”
“听得到吗?”护士说完之后,看着谢安青的眼睛问。
离近了,才能看清她眼底拉满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