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背光,陈礼又是仰头,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她兀自顺着谢安青反问过她的问题,逐条往下解释:“我的事情还没办完,渔村那个电话,你听到了。”
那说爱你,就和排名上升下降没有关系。
“我只找过你,在梧桐大道上从凌晨找到凌晨,什么都没有找到。”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你没去过的国家,你没见过的城市。
那说爱你,就不是找过之后发现没有人你比更好。
“……是没人比你更好。”
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用对比,不用发现。
陈礼起身,脖颈里的汗和膝盖上的土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我没想用钱买你。还在村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爱钱。给你卡,是希望你想要什么就能马上买到什么,不用把愿望藏很多年。”
“给你的鞋上有兔子……”
陈礼眼泛红,说:“是我也爱兔子。”
现在比你还爱兔子。
爱你这只可爱脆弱的小兔子。
陈礼确信语言的苍白,她赶了一天时间才到这里,原本希望用行动向谢安青证实些什么。
但她不想跟她去看悬日,不愿意看她肩上的悬日。
她就只能在胸膛被胀破之前跟她先说点什么,让她的委屈淡一点,愤怒减一点,脚疼浅一点。
其实是让她自己在歉疚、心疼和后悔织成的网里好过一点。
不然她可能又要发疯跳海,或者用最大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腕,不准她和别人重新开始,把事情弄得更加难以挽回。
陈礼在嫉妒和冷静之间竭力保持缄默,把一如既往当成袖箍缚在右臂上的发圈拉下来,想帮谢安青把头发扎起来,这样坐直升机安全点。
想到她时刻谨记的拒绝,现在冷冰冰的神情和自己不中用的右手。
陈礼最终只是顺着她裤子口袋的缝隙把发圈装进去,说:“我没有想过再伤害你。”
充斥着歉疚和悔恨的一句话。
还像是保证tຊ。
一字一句钻入谢安青耳中时,她在心脏一角捕捉到了明显的酸软,目光都被浸染了似的微微颤动。
陈礼隐隐约约看到,呼吸一顿,喜悦升腾而起,紧接着说:“去年我找了你和悬日一天,没有找到,今年我能不能……”
“和你们在一起”几个字出口之前,谢安青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许家偏门。
游泳池里的水光在陈礼脸上浮动,她嘴唇张着,谢安青迅速远去的背影透过瞳孔抽离着她满身的筋骨,无情又干脆,她动了一下,延迟两年体会到了被抛下的滋味。
她以前,一次两次跟谢安青说结束的时候,她就是这种感觉吧——清醒着被剥皮剔骨,竟然还想伸手拥抱那个残忍的刽子手。
……开什么玩笑呢。
跟谢安青承受的那些比起来,她这点纯属无病呻。吟。
谢安青连报复她都没有报复,又怎么会和“刽子手”三个字扯上关系。
陈礼低下头,一动不动看着膝盖处那一片明显的土。她因为绑鞋带疼得明显的手正在慢慢恢复麻木,汗往下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升机起飞,此起彼伏的“生日快乐”在院子里响起时,陈礼顺着泳池走了一圈,回到院里。
找到吕听之后,陈礼把车钥给她,让她帮忙叫代驾把车开回酒店。
吕听问:“你呢?”
谢安青人都跟许寄走了,悬不悬日的,就算找到也没有什么意义。
吕听想叫陈礼一起回。
话没出口,陈礼把藏在袖子里的手串捋到腕上,说:“我再找一找。”
吕听:“……”
热闹的生日宴随着直升机的起飞迅速落幕,一辆辆豪车从陈礼身旁疾驰而过,她走上公路的时候抬头,看见直升机只剩下很小一个黑点。
就在太阳正中心。
坐在那上面的人似乎只需要随便伸一伸手,就能成功追上落日。
而她的悬日……
走不出这条公路,就依然遥遥无期。
走不出去,也触手可及。
空无一人的楼顶,谢安青站在边缘,不论闭多少次眼睛,再睁开都还是能清清楚楚看到赤色的太阳悬停在古楼之上,躲不开,挥不去,掀不翻,更逃不掉。
谢安青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发圈都快要被她扯断了,还是没克制住成功拦截过许多次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砸在地上,视线终于变得模糊。
许寄早就已经消失了的声音趁机在耳边复现:“不喜欢我,会回头去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