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高中换了环境,换了同学同桌。
她长久的孤单遇上一个人赤。裸裸的热情,轻而易举就被她俘虏了,讨好一样给她讲题,把她放在首位,到最后发现所有热情不过别有用心。
谢安青说:“我对那个城市恐惧又憎恶,但为了你,我是不是说过我可以放弃工作,只求你回去那里的时候把我带上?”
——之前我说错了,你比工作重要。我在工作上其实没什么野心,你知道的,我做那些事只是为了道歉,现在歉差不多道完了,我就想和你好好谈恋爱。陈礼,你把我带上行不行?
遥远的记忆从陈礼脑子里闪过,她几乎站立不稳。
谢安青笑着哽咽:“可你还是不要我。”
“你知道彗星,知道我妈,知道我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是不要我。”
“说救我只是怕我死了,计划受影响;说我没钱没势没有价值。”
“现在又说爱我。”
“是。”
“你应该一直都爱我,又没那么爱我。”
“每次都只是把我弄疼了,弄乱了,一走了之,留下我自生自灭。”
“陈礼——”
谢安青哽咽是哽咽了,眼泪终究没有再流下来。
她已经哭够了。
村里那些真正爱她的人也都无时无刻不在希望她好好的,别再出什么事,那她就必须直直地站着,用叙述的口吻说:“你真的太残忍了,一次两次都已经把我彻底碾碎了,现在还想来鞭尸吗?”
陈礼呼吸如刀俎,青白嘴唇明明刚浸过海水,现在却像是龟裂了一样,干得声音都快发不出来。
胸肺里刺辣的火从身体内部向外焚烧。
她腿僵硬发软,一步之遥的距离,她走了四五秒的时间,麻得没有知觉的右手在身侧抖了很久,才积攒到一点抬起来的力气,滑过潮湿燥热的空气,落在谢安青头顶,用她这只手能使出来的全部力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这就是全部的委屈和愤怒?”
“???”
突然转变的语气、态度和话题让谢安青激烈翻滚的脑子一片空白。
陈礼手揉着她,柔软目光包裹她:“还有没有别的?”
谢安青空如失魂。
陈礼:“有的话继续说,继续打。”
谢安青闻言,无意识看向陈礼脸上恐怖狰狞的红肿,目光震动。
陈礼则好像依然在把脸当空气,血都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了,始终没皱过一个眉,没喊过一声疼,她一瞬不瞬注视着谢安青。
谢安青觉得自己费尽力气才铸造成功的那面无坚不摧的护盾,好像一刹之间就被她的目光穿透了,真实外溢,悄无声息。
陈礼说:“对不起。”
和昨天那声道歉一样,同样声音发哑,但听进谢安青耳朵里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一个曲腿倚在桌边,俯视着她,强硬又荒谬,一个依旧高出她,但无限接近平视她,柔软而专注。
“…………”
微弱短促的迷茫和慌张从谢安青心里一闪而过,她没抓着,看陈礼就还像在看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一个自私的掠夺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的,犷狠的疯子——把她留给初恋的体面扯烂撕碎,化为乌有,让她身受重伤之后变得杯弓蛇影的心脏现在又一次破开口子。
累了。
连头顶的手都不想费力去躲。
谢安青肩垮下来,从几乎将她燃爆的愤怒里彻底抽离出来,看着陈礼那双忽然看不懂的眼睛:“陈礼,就当我真的死了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疲惫。
陈礼第一次在谢安青身上发现这种情绪,她揉在谢安青头上的手掌蓦地顿住,指尖微微发颤。
谢安青说:“我们打从开始就不是一路人,不应该遇见,现在我已经不奢求你能把我看得多重要了,你也就别要求我一定要看你一眼,我们各有各的难处,各要各的指望,真把爱恨这些感性的东西刨开去看,我们其实没什么原则性错误,只是时机不对,缘分不合。那就别互相折磨了行不行?我们已经因为这些错误撞了南墙,为它们付了代价,以后就应该好好的,都好好的,想办法把心里那些苦熬过去,而不是把日子熬到头。”
谢安青说话的时候始终看着陈礼。
如果说她之前的无视、冷漠是锋利的刀,杀人不见血,过去之后才会疼得天崩地裂;那现在的正视、温和就是挑刺的针,针针往化脓的伤口里戳,一开始神经就在剧烈颤抖。
陈礼停顿的手指被动穿过谢安青的发丝,一点点拉长,一点点远离,到最后只剩一把空气和顺着指缝往下流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