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青应了声,跟着孙部长下楼。
孙部长家在县城,知道哪里的饭菜地道。她开了车,出来之后一直往前走,走到西街拐弯,谢安青毫无准备地经过了梧桐大道。
今天梧桐大道没下雨,旧公交站也被拆除了,但谢安青一抬头,还是看见了浪漫的赤色悬日。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到朋友圈,慢慢地想,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只要够久,再深的伤口也能被一点一点抹平到像是有些事情从没有发生过,有些人从没有来过。
谢安tຊ青收起手机说:“部长,等会儿我可以多点几个菜吗?饿了。”
孙部长挑眉:“可以是可以,但我想问。”
谢安青:“您问。”
孙部长快速偏头看谢安青一眼,说:“你这两年是不是变活泼了?以前跟你相处,总有种苦大仇深的感觉,现在竟然会跟我提要求。”
谢安青说:“是。”
孙部长问:“怎么变的?”
谢安青笑笑,看着梧桐大道尽头正在下落的悬日:“看清了,看远了。”
自然而然就变了。
————
谢安青回来村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家里前前后后的门全都开着,露台上坐了一堆人。谢槐夏看到谢安青回来,连忙朝她招手:“小姨小姨,快上来!我给你留了鸡爪!”
谢安青不慌不忙地在水龙头下洗手,洗完上来,果然看到两个鸡爪摆在碗里,其他的盐水花生了,鸭脖子了……
谢槐夏“嘿嘿”两声,用餐巾纸把花生壳和鸭骨头盖住,企图掩盖她对自己小姨有爱但不多的真相。
谢安青在椅子里靠着,看了众人一圈说:“怎么都跑来我这儿了?”
“路修完了,找个地方放松,你这儿风景好,顺便,”谢筠朝对面的谢槐夏抬抬下巴,“她有东西送你。”
谢安青转头看过去。
谢槐夏麻利地站起来,挺胸抬头,递给谢安青一个信封:“小姨,你辛苦了!”
谢安青:“教你数学确实辛苦。”
谢槐夏:“小姨!”
谢安青无视谢槐夏攥得圆滚滚的拳头,低头拆开信封。
一张机票。
目的地:东林。
出发日期:下周一,还有四天。
谢槐夏凑过来挤着谢安青,献宝似的地说:“这是我用压岁钱给你买的,还给你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你可以看一看天空,看一看云,好看的话,记得给我拍照片。”
“不好看就算了。”谢槐夏失落地嘀咕,“不好看,你心情肯定也不好。”
谢安青隐约猜到谢槐夏给自己买这张机票的用意,她胸腔发热,喉头堵胀,抬手摸了摸谢槐夏低垂的脑袋:“你选择的位置怎么会不好看。”
“是吧!”谢槐夏一秒开心,“那小姨你一定多看啊,机票可贵了!”
谢安青说“好”,喉咙里很慢地咽了一口,跟她确认自己的猜测:“为什么突然给我买机票?”
谢槐夏:“去玩呀!”
谢安青:“为什么让我去玩?”
谢槐夏一愣,眼珠子滚下来,伸手抱住谢安青的脖子:“小姨你太辛苦了,我想让你高兴。”
谢安青:“我现在很高兴。”
谢槐夏:“还能更高兴,我想你要最高兴。”
谢安青轻笑:“之前不是不让我走?”
“三下乡”大学生来村里那个“之前”,谢槐夏显摆自己知道驻村书记和村书记区别的时候,提到谢过筠说的话,“我妈说了,我小姨是驻村书记,县里派的,以后会走很远”,提完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吓哭了,问谢安青以后会去哪里,走了还会不会回来。
谢安青说不走,哪儿都不去,外加发誓才把她哄好的。
现在怎么,主动给她机票,让她走?
谢槐夏听到这个问题眼泪更凶,大颗大颗往谢安青脖子里滚:“你待在这里好像一直不开心,我不想让你在这里了。我已经去庙里拜过了,跟菩萨奶奶讲,之前发的誓不作数。小姨,你走吧,走多远都行,但是你要开心好吗?”
“好。”谢安青说,眼眶泛起红,笑容爬上嘴角,“你好好学数学,争取在四年级开学之前戒掉掰指头……”
“小姨!”
谢槐夏的悲伤情绪被“数学”这个她好像永远都学不懂的科目弄得完全没有了,气呼呼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塞谢安青怀里说:“我把小猪存钱罐砸了,这是我全部的财产,小姨,你不用省着花!我有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