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窗台那片在哪儿?”谢安青问。
“我看到你拿走了。”
“也塑封了吗?”
谢安青每多说一句,陈礼就被剥光一层,她赤。裸裸地站着,心随着她的剖析迅速变凉冰冻。
“先向你道一声歉,对不起,没和你打招呼,就随便进你的工作间。”
谢安青风平浪静地说:“东墙的毛毡板上全是我的照片。”
“除了刚开始在村部,你说我可爱那张,河里你差点摔倒,意外拍的那张,上山跑图斑,我们的影子并在一起那张,我都不知道你后来还拍过那么多。”
“暴雨里,我被洪水冲到树上;放电影,我从大屏幕前走出来,那晚回家,我的影子拉长在地上。”
“妍丽孩子升学宴,我在礼单上写过你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折回去把‘陈礼’两个字拍下来的?”
谢安青抬头看着陈礼,她眼睛里明明没有任何一丝压迫感,语气也完全不激烈,整个人平得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地上的霜。
陈礼却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心惊肉跳。
“当天应该没有机会拍,我们接吻之后回你房间做了一下午。”
“后面几天也不可能,你在西林做我奶奶的纪录片。”
“那么陈礼,我写你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把它拍下来的?”
陈礼胸闷,头疼,呼吸受阻,被反问出了一系列的生反应。她不记得准确时间了,好像是收礼结束,谢妍丽姐姐抱着礼单进屋的时候,她行动快于意识,问她能不能借礼单给自己用几分钟。
对方想也没想答应。
之后她就站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用手机前前后后拍了几十张,才拍出完全满意的效果。
她当时没多想,后来沉迷情谷欠、酒精没有精力思考,再往后,不用思考,她们既然在一起了,那任何奇怪的行为都能被合解释。
陈礼沉浸回忆。
谢安青看着她说:“这一个月,你也过得不好是不是?”
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陈礼觉得头晕目眩。
谢安青说:“在你这里醒过来的第一个早上,我见到谈穗,觉得太打扰她,想走,但你猜我在掀开被子那秒看见了什么?”
谢安青说完不等陈礼开口,兀自道:“一根头发,我觉得是你的头发。”
“呵。”
谢安青笑了声,低头回去看着地面。
“很荒谬是不是?就因为相似的长度,相似的颜色,我就荒唐地觉得那是你的头发。”
“我身上和感情相关的所有第一次都好像很草率,突然就发生了,但我应该不算一个很随便的人,不会谁说一句你留下,我就可以坦然地睡她的床,穿她的衣服。”
“我最终这么做了,是因为觉得那是你。”
“后来躺下,在枕头上闻到我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我确定那是你。”
“我没幻听,没做梦。”
“你就是喊我‘阿青’了,把我带回家,每天晚上来摸一摸我的头,给我喂药,抱我十分钟,却从来不露面。”
“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说你走,你又没走。”
“我真的猜不透你。”
“但通过这几天的证明,我好像得到了一个还算肯定的结论——”
谢安青撑在沙发边的手扣紧,说:“陈礼,你还喜欢我。”
陈礼隐晦的心思彻底失去伪装的外衣,袒露在谢安青面前,她手发软,竭力支撑才能保持住笔挺舒展的站姿。
她来这里不是和谁推心置腹聊线索,聊过去的,是要她走。
走得越远越好,越干脆越好。
最好永远不再回来西林这个快把她一身骨头都啃食殆尽的鬼地方!
陈礼抬了一下下巴,把快炸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吐出来,眼皮微垂,浑身的冷漠:“还喜欢又怎么样?”
“怎么样……”
谢安青低声喃喃,过去十几秒之久才像是听懂了一样,看着陈礼的眼睛说:“你以前没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吧。”
陈礼:“你不是知道?”
谢安青“嗯”了声,说:“一开始就知道。”
“我也是。”她又说,“我以前也没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所以分手对我来说很难。”
难得以前一晚上就能退的烧,现在正在重复第五次。
温度特别高。
她说过的话,她的尊严,全都被烧成灰了,人昏沉沉的,脑子里空空如也,只能是眼睛看到什么就照本宣科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