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青反应迟滞地咽了咽喉咙,低头看过去:“赢了大声叫我小姨,输了我们不认识,懂?”
谢槐夏:“懂!”
谢槐夏步子一扭,跟扑棱蛾子一样又跑走了。
谢安青靠着树,视线随着她拉远——
“您二位可以再靠近一些。”
“对。”
“微笑。”
“OK。”
“没有,挺自然的。”
“要不要再来一张?”
……
文化广场是财政补贴项目,每个村都有。
陈礼在广场的台阶上架了三脚架,给来看电影的人免费拍照。大家早就已经听说过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国际知名摄影师给自己拍小像的机会。台阶上的队伍已经排得很长,谢安青还不那么聚焦的视线只是粗略一扫,就知道超过百人。
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即使只给一组人一分钟,陈礼也需要拍两小时才能拍完。
很大的工程量,对陈礼这种级别的摄影师来说很没有意义的拍摄,可她站在三脚架后,手扶相机,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呵。”
“不用紧张,我就是个拍照的,不吃人。”
“照片处好之后,我会发给谢书记,你们到时找她要。”
“嗯?你不认识谢书记?”
“不是本村人啊,难怪了。”
“等会儿你去广场上走一走,见到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她。她叫谢安青,平安的平,青山的青。”
怦——
谢安青本就不稳定的心绪在陈礼话音落地那秒趔趄失衡,像热空气在身体里骤然爆炸,潮湿、闷热、鼓胀、铺天盖地、莫名其妙。
她不是第一次被谁夸奖长得好看。
有时候照镜子,她自己得都会疑惑一瓶宝宝霜真能养出那么好看的脸?
她对外貌的赞美向来坦诚,怎么经陈礼的口说出来……
脸会发热。
谢安青插在口袋里的手收紧,视线移动着,不经意掠过人群中一个久违的面孔,一瞬之间,她身体里的黑洞开始扩大,冰原迅速蔓延,对方毫无感情的目光像一支冰箭,直指她纷繁杂乱,紧绷低压的心脏。
她又一次听见了玉佩被瞌碎的声音,穿破耳膜那秒,她的血液在燥热的夏日里陡然凝固。
而对方,只是轻飘飘扫她一眼就收回视线,平静如常地扶着家里老人往拍照的队伍后走。
谢安青的身体急速往黑洞里坠,触底瞬间,被谢槐夏脆生生一道喊托住。
“小姨,我是最后一名!”
谢安青目光剧烈抖动,恢复焦距,看到谢槐夏在不远处朝自己挥手。
谢安青肩膀紧绷,抵了一下树干,直起身体往过走。
谢槐夏仰着脸,笑得跟自己得了冠军一样:“小姨,我输啦!”
谢安青抬手揉她跑得热烘烘的脑袋,手背冷到发青:“不是说了,输了我们不认识。”
谢槐夏:“现在刚认识!我叫谢槐夏,你是我小姨!”
谢槐夏一把抱住谢安青,大声说:“小姨,我爱你呦~!”
谢安青伸手推她脑袋:“热。”
谢槐夏越抱越紧。
谢安青垂眼:“还想不想要棒棒糖了?”
谢槐夏惊喜抬头:“你帮我赢??”
谢安青:“不然靠你?”
谢槐夏立马松开谢安青,把她拉到谢小梅几人跟前,说:“等下我小姨帮我跑!”
谢小梅:“你小姨的腿都快比我们人长了,不公平!”
谢槐夏扭头看一眼,用身体挡住谢安青,企图狡辩。
话没出口,被谢安青捂住了嘴:“你们单程,我两个来回。”
谢槐夏一听不得了,连忙扒拉下谢安青的手说:“那不就是跑四趟!肯定会输啊小姨!”
谢安青没吭声,径自绕过谢槐夏往起跑线走。
才三岁的小裁判站在旁边,手里捏着玩具哨子:“预备备——咻——!”
谢安青眼神一冷,风似的跑了出去。
第一次,输了。
第二次,输了。
第三次,第四次……
谢槐夏看着满脸是汗,弯下腰大口喘息的谢安青,快心疼死了:“小姨,我不要棒棒糖了,你别跑了。”
谢安青已经直起身体站上了起跑线,目视前方:“这次再输,我给你们每人买一个零食大礼包。”
谢槐夏:“小姨!”
这样大家肯定都会拼尽全力去跑啊,她小姨要想赢就得跑得更快!
“小姨,我不要棒棒糖了!我蛀牙,在戒糖呢!”谢槐夏急得大喊。
谢安青置若罔闻,只是不断跑,用力跑,跑到把一切情绪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