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破罐子破摔。
谢安青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松下来。
陈礼第一次在死都不怕的她身上看到颓然,自暴自弃。
那一秒,陈礼的心脏是拧起来的。
先被剪了一块,再顺着那个缺口一点一点拧起来。
她之前在和谢安青在核桃树吵架,脱口而出过一句“心疼”她,那不是信口胡诌,她能对那种只有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替自己张罗的生活感同身受。
她从13岁到29岁,一直就是那么过来的。
谢安青还比她小,比她处境难,比她能靠的人少。
她不算通常意义上好人,但是人,是人就有恻隐之心,所以她心疼谢安青。
那份心疼现在正在翻倍。
陈礼步子调转,走到车边,把相机放进去后拉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自己常抽的烟和防风打火机。
谢安青听到她的脚步声远了又近,那只捂过她眼睛手伸过来,捏着烟蒂说:“不是让你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怎么不打,还一个人坐在这儿抽烟?松松口。”
说话的人和她身体挨着身体,坐在同一级水泥台阶,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如常地笑出一声,说:“谁告诉你抽烟要咬这么紧的?松口。”
最后两个字突然放轻,轻得温柔,但捏着烟蒂的手势强势无比。
谢安青空白的思绪被突然发生的一切支配,智罢工,只剩生的心跳在起伏微弱的胸膛撞了一下,再撞一下,撞到喉咙口时,她张口松开。
陈礼又笑了一声,比说“松口”两个字的时候还轻,尾音发软,黏连,像是……
嘉奖。
谢安青身体里沉重压抑的不适和颓然自弃的空寂忽然就被另一种陌生的异样取代了,躁动,疑惑,忐忑,不明所以,但又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她麻木地转头看着陈礼。
陈礼看着被唾液洇湿的烟蒂和上面深深的齿痕,想把这种害人不浅的劣质烟扔掉,可是桥下河水清澈,污染了可惜,桥上落叶遍地,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山火。
陈礼没什么犹豫,坦荡抬手,将烟抵到自己唇边含住。
那一瞬间,谢安青发空的目光猝然深陷,想到第二天早上消失在三屉桌上的树叶和被这个人从厨房窗台上拿走,装进口袋的那片。
那些叶子留着有什么用?
会和这支烟一样,在她的唇缝抿合时沾上一点口红的印记?
她的唇会含住叶子另一侧,还是顺着她含过的轨迹张口?
然后呢?
打火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烧在空气里,谢安青的目光和思绪一同被拉回到陈礼手上。她捏着一支更细的烟,放在火上点燃,说:“第一次?”
……嗯。
昨晚睡不着刷视频,看到有人说“烟是和气草,酒是解愁药”,她不喝酒,就想着抽一根烟,结果跟她想象得很不一样。
陈礼猜到了,手里的烟甩一甩,弹一弹,和让谢安青松口时一样,抬手在她唇边,说:“第一次不能太急太烈,你受不了。张嘴。”
陈礼笑着,头偏了一点,看着谢安青说:“我教你,但只限今天。”
抽烟能解一时痛快,长久下去会伤身体根本,还是少碰为妙。
陈礼自己都在这么做,教谢安青自然只能教这一天。
后面七天呢?后面半辈子呢?
这位书记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刺激的兴致爱好,这个村子周边也没有能将人抛入云端又让她猝然坠落的过山车,那她往后的情绪应该怎么发泄?
陈礼看着谢安青将烟咬进嘴里,尝试回忆她的行为轨迹,从中发现情绪波动的蛛丝马迹。
似乎只有暴雨那夜,她的压力是完全衤果露的,人是完全打开的。
那——
忄生?
算是一种好方式,至少她在经历过自我纾解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活泛轻松的。
谢安青和她性别相同,生结构相同,她如果有,应该也能体会到那种忘我的,不受控制的快乐。
但荒唐时期发生的荒唐事,她开不了那个口提醒,更教不了她过程。
陈礼收拢没有结果的思考,视线聚焦回谢安青身上,说:“不要只是含着,吸一口。”
说话时,谢安青那半支烟那个在她指间夹着,她侧身坐着,胳膊肘撑着膝盖,肩膀弓下去,头靠着支起的手臂,把教谢安青抽烟当做眼下唯一的工作。
谢安青学得不好,吸的几口要么太深,要么太浅。
日落江横,山静似太古。
陈礼横过支起的手臂,坐起来说:“谢安青,我可以握你的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