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青和来开证明的人打了个手势,快步往出走。
山佳已经被扶起来了,看到谢安青立刻说:“西谢村的人和我们村人在平交道口吵起来了,这个点大家都地里忙,手里有农具,矛盾持续激化下去肯定要出事!”
谢安青:“为什么吵?”
山佳:“重新测量耕地面积,有些人觉得自己家的少了。”
谢安青:“现在谁在那儿?”
山佳:“小晴和谢椿。”
一个网格员,一个纪检委员,两个年轻女孩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谢安青当机立断,对谢秀梅说:“姐,帮山佳看腿,有任何不确定直接送医院;平安——妇女主任——帮我把没开完的证明开完;蓓蓓,你去找农耕土地登记表,找到马上复印一份送到平交道口,其他人就在村部待着,什么都不要做。”
这时候去的人越多,西谢村越觉得他们村欺负人,事情越可能闹大。
谢蓓蓓:“那你呢??”
谢安青把山佳的电动车扶起来说:“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话落,谢安青骑车离开。
谢蓓蓓往前追了一步停住,咬牙折回去找农耕土地登记表。
就两分钟。
谢安青之前专门找人给她们培训过档案管技能,开柜子就知道在哪儿。
谢蓓蓓抓起资料复印,马不停蹄往出跑。
半路竟然遇到了在拍斑鸠喝水的陈礼,旁边停着谢安青的车——陈礼懒得倒车,先跟谢安青来村部把她送到位,再把谢槐夏捎到朋友家,之后一个人开着谢安青的车在周围拍照。
谢蓓蓓扔下电动车大喊:“陈老师,您能不能送我去趟平交道口??”
陈礼看出谢蓓蓓的着急,想都没想直接答tຊ应。
两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乱成一片,两拨人嘴里骂的一句比一句难听,手里还都举着农具,随时可能打起来。
谢蓓蓓看不到谢安青都急疯了,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人群里挤。
陈礼一把把她拉回来,让她别冲动,然后拿出相机,寻找高地,和早上拍摄谢安青的窗台一样,冷静地调整焦距,拉近镜头——
找到了。
谢安青被围堵在最中间,伸手拦着东谢村的人,她的头发已经散了,衣服脏乱,身后站着一个身材壮硕,面相凶狠,情绪已经濒临失控的男人,手里举着把铁锨。
陈礼手一紧,迅速将相机放回车上,按住又一次要往人群里挤的谢蓓蓓,说:“不要给她找麻烦。”
谢蓓蓓:“可我姑……”
谢蓓蓓话没说完,陈礼已经挤进人群。她个子高,手上有劲儿,很快就冲破围堵挤到了谢安青旁边。
谢安青诧异地看了眼陈礼,精力马上回到当下。她转过身面对西谢村的人,想再次尝试调和。
话没出口,身体忽然被抱住,头被一只手快速按入右颈。那只手稳定有力,果断从她脑后移动到头顶,往下一压紧紧覆着。她动弹不了,只听见一声沉重的撞击和一声克制的闷哼。
谢安青大脑一片空白。
头顶的手掌,脸侧的温度,鼻端的气息,脊背重到像是要把她嵌入骨头里的胳膊。
这些信息叠加起来,她迟钝的神经彻底停止工作,木讷僵直地被抱着,周围好像很吵,但她什么都听不见。
只隐约记得,很多很多年没人这么抱过她了。
印象里仅有的一次是帮奶奶提水浇菜。
她因为桶太沉,因为是第二桶,实在提不过去摔路上哭了。
不是疼的。
是觉得自己长得太慢,奶奶老得太快,什么忙都帮不上着急的。
她哭得声音非常响,眼泪珠子大得超过谢槐夏。
谢蓓蓓在河边玩看见,马上跑去告诉奶奶。
奶奶一手水桶一手她,牵回家之后抱了她很久——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整颗头按在脖子里,一只手护着她的身体,一只护着她的脑袋,跟她说考试又考了第一,黄老师又夸她字写得好,卫老师又想教她吹新曲子。
奶奶全程没说一声“你很棒”、“你做得很好”,她听着那些话,却慢慢不那么着急了,想着晚上要多吃一碗饭,长快一点,下次如果提不了一桶就提半桶。
她在那个具有绝对完整性,绝对转一的拥抱里获得信心、平静,也在被紧紧保护。
就像现在。
谢安青放空的视线剧烈震了一下,耳边模糊遥远的声音骤然清晰。
“打人了!”
谢安青墨色的瞳孔一瞬间沉底,眼里寒风四起。她还停在空中的右手抬起来,说贴又不带任何一点重量地放在陈礼挨了一铁锨后,控制不住发抖的左肩,然后挪开脸,抬起眼皮,看着手举铁锨的男人说:“再动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