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种更温和的说法,却仍在表述相同的观念。
林雪雁静静叹了口气,也无心再作打断。
她的想法很简单,显然,耳机另一侧的那个人已经脱离了他们相遇时的模样,在多年相处下,打磨出了隐藏的真实内在。
他所能提供的情绪价值开始变得局限,林雪雁虽然早有预料,但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段亲密关系的必要性。
宁文斌并不知道她此刻做出的判断,仍在柔声道:“……我们成家这么久,也该抽时间给我爸妈一个答复了。”
林雪雁只觉得疑惑,直言点破了他的游说:“要不要孩子是我们的事,我们为什么要给你父母答复?”
“生育本身就是在创造一个不可控的变量,孩子是需要生养的生命,不是你随口一提的概念模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
“没错,没错……”宁文斌被她的回应哽得支吾了几声,赶忙附和道,“我只是做出一个假设,假设而已,有个心准备总会比什么都没准备来得好。”
他给出有些虚无的解释,林雪雁分耳听着,并没有深究他话中透露的深意,只是将精力又一次投入了笔下的数据之中。
她不打算再继续之前的话题,简单收了尾,就出声打断道:“好了,到此为止。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还需要再去确认一个数据。”
“……好吧,我也劝不住你。”宁文斌无奈地沉下声,最后提醒了一句,“别留太晚,最近降温,给你买的大衣在右边柜子里,出去的时候要记得穿。”
林雪雁简单应完声,便按下无线耳机上的按钮,径直挂断了通讯。
有些拥挤的房间重新回归寂静,明亮的白色顶灯成了整片研究区中唯一的光源。
深夜的大楼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其余的组员、研究员甚至保洁和安保,都已经打卡离岗,早早回了家。
屋内,滴答作响的指针毫不停歇,正一圈一圈,沿着钟面的刻度,按部就班地匀速走动。
林雪雁垂下眼,看着自己标出的横线记号,不自觉就皱起了眉。
她记得这一场实验,也清楚这一段时间的波动不该是这种数据。
出问题的档案会污染他们的整个数据库,她翻回本册的封面,再次核对着研究员的姓名编号,这才重新打开有误的页码,在另一侧成堆的文件中,快速检索起对应的记录。
划落的指尖读着文件上标注的场次记号,她刚找到同批次的标签,耳边就响起了一道陌生的话音。
「你,好。」
整片办公区静得能听见针落,反衬得那声音格外清晰。
“……谁?”
林雪雁立刻直起身,警惕地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落眼之处是一片空寂的黑暗,关了灯的办公区毫无声息,没有半点有人的痕迹。
“谁在那儿?”
林雪雁疑惑着再次询问,可除了层层衰弱的回音,整片平层之中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她眯起眼,沉默着又等待了片刻,确认真的没有回复,这才重新俯下身,再次捡起了先前中断的搜寻。
然而那声音却像是在和她开玩笑,正好在她放弃寻找的刹那,又再一次开口道。
「你,好。」
林雪雁闻声扬起头,她早有准备,将那声音的位置和音色听得清清楚楚,只是那声问候实在太短,她分辨不出性别,也无法判断对方的年龄,只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朝着声音消散的方向缓步靠近。
她问道:“你是谁?”
而这一次,对方却及时给出了回应。
「来吧,你会知道答案。」
林雪雁的眉头紧锁,抬起手中的光源,缓缓照向了回应传来的方向。
白光打出了规则的圆形,将工位间的过道照得格外清晰,她看着光亮的边缘在黑暗中渐渐消散,却发现尽头的房间里忽然闪起了异常的辉光。
她没再继续提问,握紧手机,就径直朝着那道光亮快步靠近。
光团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清晰,林雪雁和那道声音都没有开口,就这样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直到她站在过道尽头,看见了观察室中闪烁的巨大屏幕,那声音才在她脑海中再次开口,平静得有些骇人。
「来吧,来吧。」
不带有催促意味的声音却有股特殊的吸引力,林雪雁快速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见空旷的观察室中空无一人,只有频闪的屏幕上若隐若现地展露着一道庞大的阴影,这才放轻脚步,侧身走入了寂静的房间之中。
宽大的电子屏幕中显示着那颗被命名为“先遣者 001号”的小型陨石,高分辨率的画面能清晰看见隔离区中的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