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吃了几口,表情却显得越来越痛苦。他打了个几嗝,肥硕的身体颤动了几下,忽然弯下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胃酸和酒臭混合着食物的气味散发出来,臭不可闻。众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侍女连忙过来打开了窗户,过来给老爷子漱口、擦嘴,打扫地上的秽物。
这些人的反应如此迅速,看来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侍女们把地上收拾干净了,钱百富坐了片刻,伸手又想去拿肉。钱正宇大声道:“爹——!”
钱百富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自觉地又要吃,左手用力打了右手几下,打的手都红了。步云邪道:“钱老先生,别这样——”
钱百富忽然抱住了头,呜呜咽咽地哭了。他缩成一团,身体越发像一座肉山。他一抽泣,浑身的肉就跟着哆嗦。
众人不敢说话,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他们也很尴尬。钱百富哑声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老是饿,我好饿啊,怎么办……我没救了。”
钱正宇抱住了父亲,道:“爹,你别怕,我们一定能救你的。”
钱百富摇着头,懊恼道:“你别靠近我了,我会伤害到你的。”
钱正宇的神色认真,道:“我不怕,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
他们父子感情这么深,让人十分动容。钱正宇抱着父亲,就像小时候他抱着自己一样。他轻轻地拍了拍父亲的背,安慰道:“没事了,你休息一下,等会儿让钦天监的朋友给你号一号脉。”
钱百富虽然半生叱咤商海,如今年纪毕竟大了,此时就像个无助的小孩儿一样,点了点头,都听儿子安排。
这边就算收拾干净了也残余着一些气味,桌子上也杯盘狼藉的。钱正宇道:“这里太乱了,咱们去后面静室吧。”
众人洗了手,钱百富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去了后面一间静室里躺着。
步云邪给钱百富号了脉,道:“这样多久了?”
钱正宇道:“半年了,原来我爹饮食都很正常的。”
步云邪道:“在那之前遇到过奇怪的事吗?”
钱正宇想了想,道:“没有。”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好像藏着什么事。步云邪闭目观想了片刻,感觉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躲在钱老爷子体内,无数条黑色的须子从他嘴里探出来,不住蠕动。他道:“钱老先生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缠着,我试试能不能把它逼出来。”
钱正宇道:“弄出来就没事了么?”
步云邪点了点头,道:“令尊本身没什么大病,就是那个作祟的家伙贪婪好吃。大约它看你家家境不错,供的起它这么个吃法,所以才赖着不走。”
钱正宇道:“是饕餮?”
步云邪道:“不是那么好的东西,这个邪气很重,长得也有点一言难尽。”
钱正宇的神色一凛,道:“请几位大人快把那个妖物赶走,若是救得了我爹,你们就是我钱家的大恩人!”
步云邪跟李玉真对视了一眼,道:“我来?”
李玉真道:“好,我给你护法。”
步云邪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叫钱百富盘膝而坐。他手中凝起一道金色的灵光,凌空书写了一道驱邪符,朝钱百富拍了过去。
符文还没靠近钱百富,窗户忽然被一阵大风吹开了,到处都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花瓶、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就见钱百富周身生起一道黑雾,他自己还十分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股狂风凭空而来,把众人吹得东倒西歪。这样的情形之前也发生过几次,每回有道士来驱邪,都会被这昏天黑地的阵仗吓跑。段星河感到这妖物的力量不小,低声道:“别太勉强。”
步云邪把心一横,非要试试对方到底有多厉害。他又写了一道太上镇妖符,金光奔雷一般冲过去,重重击中了钱百富的心口。钱百富疼的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住翻滚,一边道:“好疼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步云邪看情况不妙,把手一挥,金光顿时消散了。
钱正宇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进来。钱百富喘着气,出了一头虚汗。他道:“怎么了,爹?”
钱百富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道:“我身上好像有火在烧,有刀在割,疼、疼死我了!”
步云邪一时间没说话,符咒只会作用于妖物,对人没有损害。但钱老爷子却跟那妖怪感同身受,看来那妖物挟持了他的元神,把自己受到的痛苦也分给了钱百富。
对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他们投鼠忌器。敢让它不舒服,它就拉着宿主一起受罪。
钱百富身上透出了一股浓烈的妖气,看来对方确实不是个小角色。段星河凝神看了片刻,感觉是黑乎乎的一大团肉,一部分住在他的体内,一部分从嘴里冒出来,紧紧地扒在钱百富身上,看不出来鼻子眼睛在什么地方。他皱眉道:“连脸都不敢露,还挺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