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苦又咸,和着眼泪的食物最难咽,那时候的味道,陆洋直到现在都依然记得。
可是这家店生意一直不错,到现在算一算,应该开了快十年了。后来好像听说换了新的老板,酱料也早就已经换了新的配方,调料也加了几样,筷子沾了一点尝尝,的确有了很大的改进。
这一周,陆洋跟林远琛都忙得夸张,基本算是住在医院了,只有白天偶尔能回家一趟换个衣服洗个澡,后续还要准备出差,所以课题组也就是师门内的年末团建,两个人自然都没空过问,都交给年轻的学生们去讨论安排了。
毕竟“小朋友”们,对吃的玩的都要了解一些,而且除了团建,也算提前庆祝一下,陆洋作为大师兄,很快就要拿到副高聘书了。
林远琛听到选在哪家店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易察觉的一僵,他还记得程澄跟他说过在那次事情之后,带陆洋去吃了顿饭,也记得陆洋在自己的病床旁说过那家店是着实不好吃,更记得那些过去。
几个学生还没换下洗手衣,在一旁讨论着那家店面自从改造升级后的好评,林远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小年轻,人刚刚下手术,直接往休息室沙发上一倒,累得根本没去听旁边热火朝天地在聊着什么,自然也没有看到林远琛带着试探的目光。
一直等到快走到店门口,陆洋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林远琛虽然走在前面,但回过头的眼神里,分明还带着因为往事而无法消散的歉意与回避。
“重新装修了看着真的贵气很多啊,档次都不一样了,”陆洋淡淡地地说一句,笑着接过了旁边师弟递过来饮料。
虽然不算特别火爆,但还是有很多客人的,三个四座的位置拼在一起,林远琛坐在陆洋的对面,小心翼翼得有些明显。他们俩就像是跟其他人之间有个天然屏障一般,这边热热闹闹,那头却安静得似乎有暗流涌动。
不过这也是常事,这样的聚会更像是“大老板”跟“小老板”出钱请客,年末了让他们这些年轻学生吃吃喝喝放松一下,所以大家也都习惯这样的区别,聊天的聊天,沉默的沉默。
陆洋点了菜,把贵的都一样点了几份,反正人多大家也都饿了,胃口都不小。
说是陆洋“升迁”请客,实际上还是“大老板”买单,大家的脸上都写着,这样会不会点太多有点太贵的犹豫,然而林远琛扫了一眼菜单又多加了几样甜点。
有意无意地看了陆洋一眼,然而陆洋非常冷淡地喝着水看着窗外,他没有得到任何眼神回应,像是吃了瘪一样,做老师的下意识干咳了一下,掩饰尴尬。
烤肉的时候,林远琛拿着夹子不停翻转,一直忙活着,一片片控制着火候夹到盘子里,陆洋拿着筷子只负责吃。
有几个敏锐乖觉的,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知道不太寻常,但也没敢多问。
直到数不清林远琛是第几次帮自己倒酒的时候,陆洋才像是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
笑意有些复杂,微微酸苦,那段时间已经变成烙印。即使这几年已经渐渐步入正轨,那近两年的岁月都仿佛远了许多,即使他已经如之前期望的那样,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即使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与林远琛之间无论是前路还是情义上,都不可能再切分。可是深夜醒来或是感冒发烧这样的时候,脆弱的意识和纠尐缠上来的梦魇,还是偶尔会把他带回到之前的时光里。
他会记得那些迷茫,那些痛苦,那些苦苦求一个答案的日夜。偶尔话题稍稍提到,林远琛都会道歉,做师长的变了很多,不像以前,现在会坦诚地把话说得清楚,也不再掩饰心里真实的想法。
那个时候,你刚回来,我也是因为太怕了,怕再有变数,想让你赶紧读博,抓紧时间把一切都尘埃落定。哪怕我觉得适当的惩戒不能放弃,可惩戒不应该是失控下的动粗,当时我也没有立场......也没有正确地去对待你的感受和情绪......
但我知道这不是理由,那个时候还是太急了,是老师的不对......
之前听到闫怀峥说起,江述宁执意要再接援尐藏医疗项目,而他出于自己学生的身体考虑,无法同意,年轻人如何执着的时候,其实也只是无意,可一句“就像你当时怎么也不肯读博,远琛一边跟招生办斗智斗勇,一边快愁得头发都白了”,迅速就让林远琛和陆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如同凝滞一般。等人走了之后,都依然带着几分化不开的沉重。
想起来,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陆洋抬起头看着一直低头简直像是“伺候”自己吃饭一样的林远琛,拿过了他手里的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