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已经完了,没想到惩罚还在继续,陆洋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喊了两句。
“师父......师父......”
“撑好!”林远琛低声斥责了一声,但另一只手还是轻轻按在了对方的脊背,轻抚了几下。
手掌狠狠地扇打,这样格外加的处罚更像是个人情绪的发泄,陆洋刚刚松懈下的精神,又因为再次到来的痛楚又绷着咬紧了牙关。
掌掴响亮带着阵阵发麻的刺痛,虽然不像戒尺冷硬,但伤上加伤还是格外难熬,可陆洋没有乱动,乖乖地一直撅挺着挨下了所有的巴掌。
乖顺的承受是陆洋对于之前失言质疑的道歉,林远琛扇了二十几下后,听到陆洋本来已经收住的哽咽抽泣,又隐隐传来,停顿了一下还是结束了这顿惩罚。
整片囤肉是鲜艳的赤红色,几处有淡淡淤紫,高肿着皮肤涨得有些狰狞,手背稍稍贴上去都是高热,陆洋扶着靠背站起来,按照规矩,还有墙角的反省和罚站。
小孩子有些小心翼翼地望了过来,是在求一个拉上裤子的允许,林远琛虽然目光依然严厉,但还是叹了口气点了头,让他整理好了才去面壁。
就算是宽松的平角,可穿好的时候,布料触碰到皮肉还是让陆洋稍稍缓了缓动作,停顿了—下才行动。
林远琛没有忙别的事情,只是一直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墙角边站得笔直的小孩子,看着他站完十五分钟后,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很久没用过的消毒碘伏和跌打喷雾,才开口道。
“过来吧,洋洋。”
熟悉的碘伏气味之后是带着浓重药味的清凉感在身上渐渐漫开,陆洋趴在沙发上,因为刚才的大哭,现在还时不时会稍稍抽着气。
林远琛帮他处理着身上的伤处,看着小兔崽子偶尔怯怯转过头来试探地瞧着自己,又不敢对视马上就收回视线,笑了笑摇着头说道,“我不生气了。”
回头,看向师长平和的面容,陆洋大着胆子喊了一下。
“琛哥......”
“...嗯。”
应了一声,但林远琛也还是瞪了一下眼,一边把药瓶收起来。
陆洋眼睛上的红色还没完全消退,但看到老师的确没有那么生气了,也稍微吁了口气迅速拉上了裤子,正要挣扎着起来的时候,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
半夜来电一般都是医院有紧急的事情,刚才那点轻松的氛围立刻消散,陆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接起来,是产科的值班医生。
对话简短,大概一分钟不到就挂断了,他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黯淡,看向林远琛。
“产科那边那个病例,就是那位叫陈蓉的孕妇还是决定放弃孩子了,谢师兄没有说太多,可能是因为经济上考虑,可能也是因为对预后不乐观。"
也或者是对他这样年轻的医生还是不够信任。
辗转奔波了这么多地方,还是选择了放弃,气氛一时也有些安静,这样的事儿毕竟还是沉重。
林远琛洗了手出来,把已经放得温凉可以入口的牛奶端给了他,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喝了吧。”
胎儿检查出心脏问题或是新生儿查出复杂先心病,其实很多时候,放弃才是大多数的情况,毕竟人都会权衡综合各方面考虑,每个问题下的天平左右倾斜都会影响着决定,虽然见得多了,只是发生的时候,陆洋还是有些黯然,身上的疼还没有褪去,心里又更加郁结,他看着手机有些沉默。
哪怕是临床上经手过多少病人,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呱呱坠地的新生婴儿,甚至连胎儿治疗他都参与过,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在情绪上觉得麻木,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人生,关怀,感叹,惋惜,遗憾一直伴随着他从医的道路。
隔着厚软的坐垫坐在沙发上捧着玻璃杯,烘热的触感暖和着手心,身边是抓着空余时间正在平板上回着邮箱邮件的林远琛,陆洋在片刻犹豫后,露出了几分像是下定决心的神情,抬起头望向了带着自己一路走到今天的师长。
“师父。”
“怎么了?”
“我会跟师父一直走下去的。”
突然这么郑重的剖白,林远琛微微愣了一下,本来还以为小孩子还是会郁闷一阵子,需要说一些开导的话,但接触到陆洋坚定的目光时,旋即也露出了了然的眼神。
许多话语和心意不需要直说便能明白。
“好,”同样是郑重的答复,年长的医生认真地说道。
窗外深黛色的天空看不见星月,苍茫无垠,有的时候就像是这条职业的道路,前路遥远,望不见方向却必须求索前行,所有的经历都会渐渐沉淀,铺成前行脚步下的砖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