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看到这种事情真的是觉得很荒谬。”
背后也许有对不起这个职业,有罔顾患者,有上不了台面去讲的私心与交易,江述宁看着他虽然保持着平静,但眼里闪过的森冷和一丝转瞬即逝的愤怒还是非常清晰的。
他不是没见过这种事,也不曾想去招惹或是插手,但到这个地步,他认为太难看了。
“患者如果后续一直恶化下去,有很多治疗也许也很难去尝试。”
“是的,”闫怀峥拿过放在一旁的面巾纸,也抽了一张递给江述宁,“到时候上ecmo风险更大,万一有脏器应激性出血,万一有其他突发情况,她回来的可能性就小了。”
江述宁双手接过纸巾时,内心也正沉重着,却在这时候看到了闫怀峥的盒子里好多菜都只是夹了一点,被挑拣翻过,不像是吃不下,留的都是香菇胡萝卜青椒之类的蔬菜和炒了蒜的东西,更像是有些挑食。
以前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但今天的确是有些不—样。
闫怀峥似乎也反应过来他的目光,意识到在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的工作下,没注意隐藏好自己不太愿意被别人知道坏习惯,一时也有些尴尬。
“还是自己医院的东西吃着习惯,也可能是我太累了没什么胃口,等会晚交班会结束,我回去房间睡一会儿吧。”
基本上所有聚集到公卫来的医生护士,除了急事之外都不会返回市里的,所以每位医务人员在这里都有休息的宿舍,下了班次,回去倒头就睡,睡醒了就过来继续上班。
自从上次纪桐的父亲出院之后,总是隐约有一道很薄的透明玻璃墙竖在两个人之间,像是在雨中前行的车辆挂着一缕缕雨丝的车窗,又像是浴室铺满雾气的推拉门。
吴航的确是我亲自带的学生,之前不知道你跟他的交情,所以对你提起的时候有所保留,毕竟......
我明白。
当时的对话戛然而止,但多少还是留下了很多压在心头不知道该不该说,或是该不该问的话语。
可有些东西还是明显有了些许的变化。就像是突然在回过头看的时候,发现了跟现在的人在过去的时光里有一个遥远的却无法忽略的连结,这种感觉还是多少有些奇妙。
闫怀峥像是觉得自己这样挑食的行为有些尴尬,所以干咳了两声之后,有些突兀地问了一句。
“纪桐有再联系你吗?”
“嗯,几天前有在微信上跟我说,她父亲恢复得很好,可以下楼遛遛狗,现在疫情闷在家里也在坚持做些锻炼,整个人气色都好了很多。”
江述宁低下头也没再看他,但问题还是回答得很认真的。
“那就好。”
闫怀峥想到那个看上去文静的女孩子,一直以来可能是也能感受到吴航的压力,所以对自己也有些意见,但在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谢谢闫老师”,讲这句话时也露出了几分放下的表情。心里仍然免不了遗憾和黯然。
只有师门的几个人知道,吴航出事前跟自己争吵过负气而去,这是他最无法放过自己的,也是一直折磨着他也许会成为他一辈子阴影的事情。
闫怀峥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江述宁,也同样微微低下了头,久久没有再言语。
晚间,在A3重症病房隔离会议室的医生再次打来电话,那位做过二尖瓣手术的患者,血压又出现了些不稳定的情况。
“再推去甲肾上腺素1毫克,你给她稀释20毫升。"
闫怀峥对着话筒说着,眼睛一边盯着另一个显示屏上显示着的其中一行数值波动,不敢松懈。
“还是不乐观啊。”
“这个病人她现在这样子,我们大剂量的药下去其实也不是长久的一个方式......”
“她心功能太差了。”
讨论声不停,江述宁也一直都在关注着那巨大屏幕上小小的一个方格里,病房内现在的胶着情况。
接近十一点,患者的生命体征才算慢慢稳定下来。
“我今晚在这里,有什么事随时打过来。辛苦了,郑教授,辛苦了。”
闫怀峥在关闭话筒前又最后叮嘱了一句。
旁边的几位教授一听,都不太赞同。
“你不是昨晚刚从医院做完手术就直接过来了?还是先上去休息吧,这里刘教授值班,有人在的。”
“对啊,你先去休息吧,有什么再打电话,人不能垮掉的。”
没关系,”闫怀峥面对着业内这些自己来说都要叫一声前辈的教授们摆了摆手,“这两个小时比较危险,后面要是好些,我就上去睡会儿。”
虽然在一众已经五六十岁的专家里面,闫怀峥无论是年纪还是模样还相当年轻,但决定事情时的霸气和魄力还是完全没有丝毫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