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车的护士看上去比何霁明年长些,但在医院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听到程澄这么说,笑着摇了摇头,“我听说,程哥当时到麻醉科学习的时候,可是‘一战成名’的,把一个发了几次室颤的产妇从手术台上保了下来,当时也就比霁明现在大不了几岁吧。”
崇拜和自卑,都包裹在何霁明望向程澄的眼神里,大概是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在急诊的工作,有些心虚地侧过头,看向了窗外夏日夜幕的苍灰。
程澄察觉到他的反应,稍稍郑重了脸色,看着面前戴着厚眼镜,平日里略微有点迟钝,实际上心思还是有些敏感的年轻人说道。
“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而已,也有人就是厚积薄发的类型,你看我那个时候再怎么‘成名’现在不也是在那间小值班室窝着。”
说的语气很豁达,何霁明也难得脑子非常灵光地意识到其中的安慰,望向程澄的时候眼睛也带回了点光亮。
可能是不太习惯这样带着一点温情的氛围,又或许是被何霁明实际上非常干净明亮的一双眼睛望得有些不自在,程澄别扭地干咳了一下,又起了别的话题跟护士聊着。
救护车在绿灯亮起后,继续奔赴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
主诉是心口闷得慌,头晕站不起来又呼吸困难。程澄到了之后一秒也没有耽搁地确认着老人的情况,带着何霁明还有跟车的护士,测血压心率,拉心电,上呼吸辅助,补液等等一系列操作有条不紊。
跟家属把老人抬上救护车后,原本只坐了他们三个人显得略微空荡荡的车厢,在老人和一名随行家属同上之后,变得多少有些拥挤。
但是这样的情况是值得庆幸的,起码来得及时,已经争取到了时间。程澄擦了一下汗,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对着两人说道,“先打回去,让急诊那边准备,然后叫心内科的人下来一个。”
匆匆出行,又急速赶回,出车的夜里这都是最为寻常的光景。
下了车,程澄检查过老人身上的监测还有针头是否都有固定好,防止刚才在搬动过程中滑脱而没有注意,等到把人送进急救室,才算松一口气。
刚拧开的矿泉水瓶有些犹豫着递了过来,何霁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程哥。”
谢的当然是刚才在车上的几句安抚,这也是第一次何霁明这么叫他。
按照程澄以往的性子大概都是会笑着接过,再说一句“没什么”之类的话语。但今天也许是刚才那丝莫名的尴尬还没褪去,程澄接过来喝几口之后,才说了句。
“没事,好了,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说不定还要再出车呢。”
外头依然是漫漫长夜,医院里许多楼层的忙碌也还未停歇。
九楼今晚的平静总让人感觉与平常不太相同,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隐隐约约有着冥冥预感。
手机铃声忘了打开,但是连带着整张床都在不断震动的动静,还是轻易地就把倒在值班室里打算眯一会儿再起来巡床的陆洋瞬间吵醒了。
接起来是母亲的电话,可能是醒得太急,心脏一直狂跳,每一下节奏都非常清晰。
“喂,妈。”
声音因为刚刚惊醒有些喑哑,陆洋坐起身,下床把灯打开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脸,稍微清醒了一点。
“怎么了?这么晚打过来?”
已经快一点了,自己睡了一个多小时,也正好可以起来去病房看看。
“有个事儿想跟你聊聊,”母亲的话语似乎有所保留,又像是在斟酌,“是你爸最近一直咳嗽不停,有一段时间了,有时会觉得胸闷,前两天突然有点发烧胸痛,咳痰也多,他自己也有点吓到,就去了医院。”
陆洋的心往下沉了沉,又听母亲继续说道。
“可是只开了点药,他不愿意做检查,说自己本来没什么事,检查下来肯定是一堆毛病。还不肯我告诉你,弟啊,你是做医生的,要不劝劝你爸。”
“那吃了药有好转吗?”陆洋歪着头夹着电话,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了白大褂套好。
“好转是好转了,但是他病这一场拖了很长时间才好,中间一直反复,让他去做完整体检,他也不去,你劝劝你爸吧。”
可能是私下打电话却被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埋怨。
都跟你说了不用跟他说,我都没什么事,你跟他说,他除了着急又做不了什么,我就是咳嗽的时间长了一点,能有什么事啊!
怎么就不能让阿弟知道啊!你自己不是也吓到打电话给他,又不敢告诉他!
陆洋的思维还有一些迟缓,但也零碎拼凑出了信息,在电话这头也劝着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