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熄灭,医生对他说伤者已在弥留之际,有什么话要尽快说了。
方知友坐在门口沉默着,纪遇坐在他身边,“进去看看吧,也这么多年了,让她安心地走吧。”
方知友站起来,纪遇扶着他想陪他进去,方知友轻轻拂下他的手,一个人走进了病房。
纪遇待在原地,心里有点难过,他真的怀疑自己了吗?
方知友走到病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女人,隐约能听到她嘴里念叨着:崇业,崇业……
“呵,你怎么会这么傻?”方知友觉得可笑又可悲。
那个女人睁开一点眼睛,弥留间将他认错,“崇业,崇业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你心里有我,你是爱我的……”
“我不是方崇业,方崇业也不爱你。”方知友冰冷说道。
那个女人突然睁圆了眼睛,“不!不是的!崇业,你不要离开我,崇业!”
方知友靠近她,像是要让她认清现实一样,“看清楚,我是谁?”
“友友……儿子,你救救妈妈。”
“救你?谁来救我?妈,你真的是我妈妈吗?”方知友自嘲般笑着,突然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疯女人也不差什么,明知道结果,还不愿相信,还要问个究竟。
那个女人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然后她闭上眼睛低声道,“对不起,友友。”
方知友扶在床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再问一遍。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是不痛快的。
方知友给方崇业打去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怎么样了?”
“已经认不清人,快不行了,跟她说说话吧。”
方崇业没有拒绝,他将手机放到那个女人耳边,突然,那个女人眼里又绽出光芒,哑着嗓子呼唤爱人的名字。
那个女人将脸颊贴在手机上,像是和情人亲近一般,她弯着眼眉微笑着,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知友知道人已经走了,他挂断电话,点开了听歌的软件,放出一首歌来送走他的妈妈。
纪遇在病房外听到音乐声传出来,他贴在门上想看看方知友怎么样了,却只能看见他站得不太直的背影心疼极了,是担心又难过。
音乐声传出来:我会送你红色玫瑰,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梦才会真一点~你最珍贵……
纪遇听到这两句歌词时,已经泣不成声,他真的想象不到方知友究竟有多爱他。
门外一起等候的还有那个女人在A国时的护工,她也走到门边看着里面的悲惨女人,“这是苏姐最爱听的歌,她说方先生当年和她约会都会带一束红色玫瑰,是她认为最浪漫的事,苏姐一个人在国外挺可怜的,现在也算是解脱了,哎。”
方知友直直地站在床前,看着难得露出笑容的女人,最开始那几年,她应该也是想当一个好妈妈的吧。
纪遇实在太担心,他走进病房来到方知友身边,握住他的手,“还好吗?”
方知友没有回答,站在原地直到歌曲结束,他松开纪遇的手,“我没事,你先去忙吧。”
纪遇知道他一贯会压抑情绪,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离开方知友,“我陪着你。”
方知友转头看向他,眼神委屈脆弱极了,像是被抛弃的小狗被主人捡了回来,“她跟我说了对不起。”
纪遇看得出,方知友很爱很爱他的妈妈,大小伙子竟然会用妈妈的生日当密码,又清楚知道她的习惯和口味,即便被那样对待,也没有真正放弃过她。
“她被执念蒙蔽了心,她是想爱你的。”纪遇安慰他道。
“我和方珩毅,你选谁?”
纪遇震惊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选谁?”
“你,我选你。”纪遇知道他现在禁不得一点刺激,虽然不知他是何用意,也只能先顺着他。
方知友盯着他看,像是有点陌生的样子,纪遇对这样的眼神极度不适,他避开了方知友的眼神。
接下来,方知友着手处妈妈的丧事,她在国内已经没有其他亲人,所以丧事办得很简单。
出殡那天,方崇业到底还是出席了,代价是2%的股份转让给林瑾。
方崇业戴着帽子墨镜很低调,给她摆了一支红玫瑰,丧仪完成后他便离开了。
方珩毅带着纪遇一起来的,纪遇只能以天诚员工的身份吊唁。方珩毅走到方知友面前,“节哀,后续有需要的再说。”
方知友没有答话,人没是没了,但是怎么没的?为什么是他派车和人去接机?为什么会撞车又刹车失灵?全车4个人,只有他的妈妈没了。
纪遇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这两天方知友并不怎么他,他自己也觉得这情况需要给他空间。